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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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住在九龙城寨的居民们眼里，她却是大家唯一的家。也并不像外人想的那么可怕混乱，触及必死。但凡存在，必有其原因。九龙城寨之所以能存在，正是因为她有着无限包容之心。不管你是什么样的出身，什么样的国籍，什么样的人种，只要进了城寨，就是城寨里的一员。但人间处处都有规则，黑暗聚集之处也有其黑暗的规则。在法律和文明不能触及之处，便是丛林法则的天地。在这里，只有弱肉强食，靠拳头说话。不够强悍的，便只能在食物链低端受人剥削。但只要安分守己，也能求的一席之地。而足够强悍的，便可以拔出拳头去拼闯一个天地，冲到食物链顶端去万人敬仰。这里是弱者的天地，更是强者的舞台。在这里，文明和道德都是虚伪的。这里的人民只崇拜极端的强悍，只臣服于强者。陆爱国把苏平安带到了九龙城寨前。苏平安扩建从头到脚占满了每一寸外皮，像一个打扮过渡的美女，有一种累赘肮脏的美。天色渐暗，城寨外亮起了各色霓虹灯。此时的城寨就仿佛是一个不懂美学的女人，把所有的廉价珠宝都挂在了身上，肆无忌惮的像世人宣扬她的无知和愚蠢，有一种特别的亲和力。陆爱国把苏平安带到了现在的住处，是九龙城外围一幢高楼里的一间小单元。这样的小单元在一层楼里有许多间，每一间都大同小异。统一的小，统一的破，统一的在外面有一道铁栅栏门。但比起刚到香港时的那间破屋，这间小屋已经算是相当不错。首先，它有一个阳台。香港寸金寸土，有多少人生活在连窗都没有的盒子里。在九龙城寨这个地方，能住上一个有阳台，一早起来就能晒到太阳的屋子，绝对算得上小贵族。看来，陆爱国最近是混出了一点名堂了。这屋子里还有家具，虽然不多，但却是够生活。桌子，椅子，床，柜子，都有。小阳台是违章搭建，原本的阳台已经包起来做了卧室，摆着一张高低床，显然是陆爱国和白建国睡的地方。阳台里空荡荡的，却并没有陆爱国说的板床。苏平安扭头看他一眼。陆爱国满不在乎的一挥手。“床明天我就去给你弄一张来。今天你先睡我的地，我打地铺就行。对了，你还没吃过饭吧，正好，等建国回来了，我们出去好好吃一顿。”这话音刚落，就听见有人开了铁栅栏门，正是白建国回来了。和陆爱国一身短褂打扮不同，白建国倒是一身衬衫长裤，鼻梁上还架着一副眼镜。不像混黑道的，倒像是个教书的。好在他短袖衬衫露出的手臂上也有一道新鲜的伤口，证明他确实也是一个捞偏门的。“说曹操，曹操到。建国，你看谁来了。”陆爱国大嗓门嚷嚷道。白建国当然认得苏平安，只是想不通她为什么在这儿。“我在路上遇到平安，就把她带回来了。对了，平安她现在没地方去，我跟她说可以住在我们这儿，你不介意吧？”他都已经自作主张把人领回来了，白建国还能说什么。他比陆爱国心细，推了推鼻子上的眼睛说道。“阳台那边还有空地，不过没有床，得去买一张。”“我也是这么想。不过现在还是先出去吃饭吧，难得我们几个又聚在一起，值得庆贺一下。”“那行，先吃饭。”男人就是比女人爽快，既然陆爱国已经想好了，白建国也就不再多说。天大地大吃饭最大，还是吃饭要紧。九龙城寨8三个人下了楼，往城寨里面走。由于城寨里面的建筑过于拥挤，各种违章建筑和各色招牌把本来就狭窄的天空挤的满满当当。站在城寨的巷子里，抬头望去，看不到天空，只能看到乱七八糟的建筑，蜘蛛网一般的电线和万国旗一样的招牌。在这里，即便是白天也必须电灯，是真正不见天日的地方。但此刻，这不见天日的地方灯火通明。在不甚宽敞的小广场里，摆着许许多多的吃食摊。破桌破凳摆的满满当当，各路食客也成群热火朝天的吆喝吃饭。陆爱国觉得今天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自作主张的请苏平安吃狗肉。在高贵文明的太太小姐先生眼里，狗是人类最亲密忠诚的朋友。但在九龙城寨老老小小的眼里，狗就是畜生，是可以吃的食物。陆爱国三人占住一张小桌，叫了一份狗肉锅和四瓶啤酒，外带三份干炒牛河。赤膊阿发的狗肉档每天都人满为患，他家的狗肉煲卖的很旺，每天都要杀二三十条肉狗才够供应。狗肉煲虽然都是十块钱一锅，但是狗分九等，客也分九等。最好的狗自然供应给最有分量的客人，在九龙城寨，谁的拳头硬，谁就有分量，就能吃最好的狗肉锅。陆爱国初来乍到，虽然凭着一身勇猛强悍在短时间内也闯出了一点名堂，但论起身份在九龙城寨还排不上号，更别提在香港出人头地。故而他如今是轮不到吃最好的狗肉。但赤膊阿发的手艺确实不错，普普通通的狗肉锅端上来，那也是香气扑鼻。“吃，趁热吃。”锅子一上来，陆爱国就抄起筷子，指挥苏平安动手。苏平安百无禁忌，漫长的人生里吃过许多不可思议的东西，区区狗肉难不倒她。仙姑人小手快眼睛准，一筷子下去就夹出一块肩甲肉，放进碗里一边吹气一边吃。见她这么爽快，陆爱国咧嘴一笑，心里很痛快。人生快意就是要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斯斯文文那是假道学。九龙城寨的魅力就在于她无时不刻都在发生意外，有人生有人死，有人起有人落，每一天都有新变化。哪一天这里要是没有变化了，那城寨就等于死了。这不，狗肉锅还没吃到一半，事情就来了。事情不是来找他们三个的，而是来找邻桌吃狗肉锅的纹身男。四五个手拿砍刀的男人风一般的冲过来，不由分说迎面就砍。纹身男嘴巴里还叼着狗肉，就已经被砍到在地。陆爱国耳聪目明，眼前一花的时候就已经伸手把吃到一半的狗肉锅抄起，骂了一声。“操！干架了！”而他话音刚落，斯斯文文的白建国也已经端起面前的两盘牛河，跟着跳到一边。两个人都担心苏平安，扭头一看，却发现仙姑一手牛河一手两瓶啤酒，比他们溜得还快。她逃得快，早已经占据好地方，嘴巴里嚼着一块狗肉，伸长脖子看热闹，一点也不怕。那一边四五个人抡砍刀跟风车似的，噼里啪啦一阵乱砍，把纹身男砍成一块烂肉之后，就又一阵风的逃走了。而吃狗肉的众人，看到这一幕也是见怪不怪。早已经在初显身手1陆爱国把苏平安养在九龙城寨，就像养一只小狗一只小猫。对于她，他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苏平安代表着他的过去，曾经单纯的时代。她好好的，他心里便有一种安慰。在他的心目中，苏平安很小很小，小的就像一只小狗一只小猫，随便在地上扔一个垫子，就能是她的窝，她的家。而养一只小狗小猫也不需要花费多少金钱，给它一口吃的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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