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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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风一起，白日里日头晒出来的暑气慢慢散了，沈家把晚饭就摆在院里树下，玉娘歪在c黄上，兰娘端了几碗大菜出来，专谢那位小哥，给他碗上盖了满满一层ròu菜，沈老爹见他相貌正人年轻，便问他多大年岁，家乡在何处。货郎乐呵呵说了，潘氏直在桌下踢沈老爹的腿，怕他要把玉娘许给货郎，沈老爹拿筷子一碰碗，啧一声背过身挟菜，再不理会潘氏。那小哥兀自不觉，不知潘氏跟沈老爹两个已打了解场桌下官司，扒掉半碗饭道：&ldo;怎不见那守孝的娘子，饭总要吃嘛。&rdo;蓉姐儿捧了碗去找大白，拿筷子叮叮当当的它都不出来，墙fèng里屋檐上都没它的影子，在院里转了一圈都没找到它。&ldo;大白！大白！&rdo;小人儿急了，转到灶下，才听见弱弱一声猫叫，弯腰往灶洞里一看，大白正伏在里头，有气无力的，睁看眼儿看见蓉姐儿也扑上来，眼睛一眯又阖上了。蓉姐儿吓坏了，探手进去把它抱出来，大白身子绻成一团，尾巴都不甩了，蓉姐儿抱了它就哭，满脸鼻涕泪的找到了沈大郎：&ldo;舅，大白生病啦。&rdo;沈大郎除了做手艺，就只有一个爱好，招猫逗狗，从小便是如此，是招来真猫逗来真狗，见着那流浪的野猫野狗，必要舍些饭菜，也不知叫潘氏说了多少回，这个毛病就是改不掉，他见得多了，一抱过大白就动动它的爪子，皱了眉头：&ldo;这腿，怎的断了。&rdo;俏蓉姐午睡偷起敏少年立意科举大白的后腿上了夹棍，沈大郎巧手做了个猫儿用的夹棍，拿布密密绑实了，大白头先两日还恹恹地藏在灶洞里不肯出来，后来见好了，绑着棍子也跳来扑去的，一直拿嘴去咬那木棍，想把上头的布咬下来。蓉姐儿见了大白断腿的可怜模样心疼的紧，不许它动，一瞧见它动就把它抱到褥子上，叫它躺在里头睡觉，偶有个蝉声乌呜勾了大白去玩，她就板着小脸，手指点着大白：&ldo;不许！&rdo;大白听了这声，喉咙口里呜哩呜哩，拖着腿还伏回褥子上，沈家人对蓉姐儿只说大白帮忙捉贼，叫贼人一脚把腿给踹断了，蓉姐儿心疼的不得了，拎着小棍子在家里转了好多天，一瞧见门外有黑影就喊。玉娘对大白更是尽心，怕它在褥子上卧着热，到竹匠那儿央求半日，叫竹匠单拿竹条给它编了一方竹席子，同它睡的褥子一般大，放在上头正好，大白甩了尾巴伏地阴凉处，连吃的猫儿鱼都剔了骨头，把ròu切得碎碎的拌在饭里给它吃。到大白腿脚灵便了，整个身子肥了一圈儿，抱在手里鼓出一圈ròu来，从竹凳子上跳上桌还轻巧，再往屋檐上跳，一个踩空差点儿掉下来。蓉姐儿抱了大白再去找舅舅：&ldo;舅，大白腿没好，跳不上去呢。&rdo;沈大郎把它抱在身上翻来覆去的看，还是孙兰娘走过笑一声：&ldo;这样肥，哪里还跳得动呢，可不能再叫它吃了。&rdo;朱氏后头来过一回，拎了各色礼物，布匹钗环一应俱全，都是给玉娘的，原还想拉了她的手说上几句话，潘氏跟着门神一般在屋外头杵不动，朱氏有多少话都吐不出口来，只好赔上几句不是，把自家的儿子骂个臭头，说甚三杯迷汤下肚失了心智了，从来是老实本份的人儿。潘氏听见差点一口啐到她脸上去，等朱氏走了，潘氏刮了脸皮进屋：&ldo;好不要脸，死的都叫能说成活的，老实，他要是个老实的，那桥洞下趴的王八都是不缩头的硬直汉子！&rdo;王家送来的东西一概不要，全给了玉娘，点一点竟有十两银子，玉娘要把这钱给潘氏，潘氏赶紧推了手：&ldo;这哪里能沾的，你且收好了，说句不好听的，便是你寻着了亲人，就能顾你的终身了？&rdo;话虽不中听，道理却是真的，玉娘被卖的时候才多大，这十几年过去，家人也不知变得怎生模样，也许还惦记她，也许早就把她抛到了脑后，寻不着是一说，寻着了就一定肯照拂她，给她说人家定终身了？说不得还得靠着自己，如今能攒着一些往后也好自家养自家。玉娘想跟儿媳妇学织绸，潘氏倒喜欢她有主意不靠人，又听见肯于她三分利，意动一番把三分减成二分，玉娘原是奴身，做不得私活，她意思意思收上两分一来算是压制了她，不叫她以为主人家好说话就翻了天去，二是总也有个进项，有了这两分利，手头松快一些，好寻街坊打叶子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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