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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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节（第3页）

&esp;&esp;可还未等观亭月唤出此人名姓，她便发现掌心触及的皮肉僵硬冰冷，手臂的主人早就死去多时。

&esp;&esp;是晓风微拂而已。

&esp;&esp;幸存的少女面色苍白地立于天地之中，她张了张口，居然一声也发不出，强烈的哀伤呼啸着缠进心脉。

&esp;&esp;她将额头用力抵在那只僵直粗糙的手上，似乎是在借此悼念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亡魂。

&esp;&esp;“嘎——”

&esp;&esp;尖锐的鸟鸣不知从何处传来，高远的苍穹中划过好几只通身漆黑的秃鹫。

&esp;&esp;明里暗里，数十双眼睛正精明盘旋，打量着地面。

&esp;&esp;她太熟悉这种鸟了。

&esp;&esp;这是每次清扫战场时，都会趁机啃食尸首的畜牲。

&esp;&esp;观亭月继续摇摇晃晃地朝襄阳城的方向磕绊前行。

&esp;&esp;然而等走到距其十丈之处，腿脚却无论如何也走不动了。

&esp;&esp;在箭矢汇聚成林的一小块空地上，她的父亲手拄长枪，单膝而跪，十余支箭羽从他胸膛、胳膊、大腿，乃至眼窝横穿而过。

&esp;&esp;他就像一只巨大的刺猬。

&esp;&esp;发冠丢失，青丝凌乱，面目凶狞得近乎辨不出原貌来。

&esp;&esp;唯有那身刻着水波纹的大奕铠甲，犹在血迹斑斑地反射阳光。

&esp;&esp;观林海的头了无生息地垂于一旁，而他背后耸立着的，是襄阳巍峨厚重的城门。

&esp;&esp;观亭月隔着无数人的尸骨远远凝望这一幕，捏紧拳头的十指血流如注，仿佛是牵引着四肢的最后一根弦猛然崩塌，她双腿终于无力地直直跪落。

&esp;&esp;“噗通”一声。

&esp;&esp;砸起来的，皆是带有鲜血的尘泥。

&esp;&esp;她仰首朝着天空泪如雨下，放声恸哭。

&esp;&esp;但已经无人能来共情这份苍凉的哀伤了，而秃鹫不解其意，张皇的四散飞开。

&esp;&esp;那是观亭月此生最无助，也最孤独的时刻，漫漫山峦长河，人世如此之大，可仅是一隅的襄阳城门，却只剩她一人活着。

&esp;&esp;至此往后，她都未再那样哭过，或许今生，也不会有比这更令她痛彻骨髓的事了。

&esp;&esp;山川萧条极边土，战士军前半死生。

&esp;&esp;“我抱着我父亲的尸首，枯坐了整整一天。”观亭月曾对着李邺这样说道，“即便如此，襄阳驻军也并未派人打开城门查看。”

&esp;&esp;“我其实已经忘记了当日的统领究竟是谁，也不记得他们此举是为了怎样的利益或是恩怨。可杀父之仇，始终是不共戴天。”

&esp;&esp;她语气无比阴冷，“我想，我一定要杀了他们给我爹陪葬。”

&esp;&esp;“哪怕背上千古骂名，我也一定要手刃仇人。”

&esp;&esp;李邺认真地颔首：“令尊一生忠肝义胆，碧血丹心。”

&esp;&esp;“是。”观亭月听出他的画外音，“但那是他的忠义，却不是我的。我爹从不会强迫我要如他一样，非得为大奕鞠躬尽瘁不可。从前是，死后，也是。”

&esp;&esp;他若有所思地想了想，示意她往下说，“在那之后呢？”

&esp;&esp;“襄阳一战结束，你又去了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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