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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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第2页）

&esp;&esp;一出门又碰见了王大娘，她十分稀罕道：“呦，这是要走亲戚去？”

&esp;&esp;孟阳朝她拱了拱手，“隔壁来人了，正好熟了两个柿子，特来送还。”

&esp;&esp;他一板一眼说的十分认真，好像不是来还柿子，而是什么名贵的珍宝一般，看得王大娘都笑了。

&esp;&esp;“倒也罢了，”王大娘又抄着袖子好奇道，“果然来人了？我就说昨儿好像隐约瞧见有烟来着，可也没瞧见人出入，还以为眼花了呢。”

&esp;&esp;之前那院子的主人是个姓杜的老头儿，十分和善，可后来也不知怎的，忽然一夜之间悄然搬走。也不知如今是他家来了，还是又有别人住进来？

&esp;&esp;正说着，孟阳就去敲门，大门竟没上锁，可也无人回应。

&esp;&esp;没在家？

&esp;&esp;说起来，好像从他起床之后隔壁就没动静呢。是又走了？还是仅仅出门办事？

&esp;&esp;王大娘啧了声，“这般粗心大意！”不过又有点高兴，因为附近住的都是熟人，彼此信任，镇上都几年没出过案子了。来人若是铁将军把门的话，总觉得是在防着谁似的。

&esp;&esp;见他面露难色，王大娘就道：“不过两个柿子，这院子里还有那么老些呢，你就算吃了能如何？”

&esp;&esp;“哎，话不好这样讲，”孟阳听了，连忙摆手，正色道，“勿以恶小而为之，不告而取是为偷……”

&esp;&esp;他还要再说，王大娘却已不耐烦听下去，直接一摆手，扭着胖腰回家缝棉被去了。

&esp;&esp;家里今年刚添了大胖孙子，儿媳妇却因此患上了体虚畏寒的毛病，她琢磨着旧棉被不暖和，这两天正做新的呢。才刚也不过蹲久了，出来活动下腿脚，哪里有闲工夫听这些什么“之乎者也”！

&esp;&esp;书生人挺好，就是话多！

&esp;&esp;王大娘走了，徒留孟阳一人提着篮子犯愁，像一株空地上孤零零的竹子。

&esp;&esp;他眨巴着眼睛等了会儿，空荡荡的路上还是没有半个人影，倒是街角卖馄饨的张大爷瞧了，笑呵呵喊道：“阳仔，站着冷得慌，来吃碗馄饨！”

&esp;&esp;张大爷是个好人，奈何命不好，幼年丧父、中年丧妻、晚年丧子，如今便撑着个馄饨摊子度日。镇上的人怜他遭遇，但凡手头略松快些，就都来要一碗馄饨。

&esp;&esp;馄饨皮薄个大，个头都快赶上饺子了，十个一碗才卖三文，根本赚不到什么钱。

&esp;&esp;张大爷看谁都亲，望向镇上孩子们的眼神总带着几分慈爱，像在看自家儿孙一般。偶尔有孩童经过，还会笑着舀几只热腾腾的大肚馄饨与他们分食。

&esp;&esp;孟阳朝他行了一礼，决定明早就不自己开火了，改吃馄饨换换口味也不错。

&esp;&esp;他又把篮子原封不动提回家，想了一回，提笔蘸墨写了个字条。可刚写完他又觉得不妥：万一高邻不识字可如何是好？

&esp;&esp;唉！

&esp;&esp;白糟蹋了一张好纸！

&esp;&esp;孟阳才要揉了，指尖碰到纸面却又迟疑：三张纸就一文钱呢！

&esp;&esp;而且，邻居也未必就不识字吧？

&esp;&esp;他挣扎了下，见纸的背面还算干净，索性向小半枚铜板折腰，又顺势用烧过的炭条在上面画了一张画：

&esp;&esp;一面矮墙隔开两个院子，靠墙的一颗大树硕果累累，一个穿着书生袍的小人儿摘了柿子下来，去隔壁送还却无人回应。

&esp;&esp;待吹干墨迹，孟阳重新提着篮子来到隔壁门口，将那纸条用小石子压住，一步三回头地家去了。

&esp;&esp;平静的生活忽然有了点不一样的盼头，好像连简单的事情都不同了似的。

&esp;&esp;晚饭时孟阳又探头往隔壁看了眼，失望地发现篮子竟原封未动，远处的张大爷朝他喊了嗓子，“没人回来哩！”

&esp;&esp;这一夜，满腹心事的孟阳在炕上翻来覆去烙煎饼，心想那邻居该不会走了吧？他可还没见过呐，万一走了该多遗憾呀。

&esp;&esp;天下之大，浩渺无垠，两个原本陌生的人能穿越重重阻隔成为邻居，该是一种多么美妙的缘分呀！

&esp;&esp;他乱七八糟的想着，也不知什么时候就迷迷糊糊睡过去，待到远处第一声公鸡清啼响起，他先是一怔，然后飞快地从炕上翻下去，胡乱抓着棉袍就往外跑。

&esp;&esp;此时的孟阳宛如怀揣希冀的孩童，迫切地想要得到答案，无论好坏。

&esp;&esp;他总觉得自己已经习惯了寂寞，可这两天的动静却轻而易举地将一切伪装粉碎，午夜的梦境中也不断重复着繁华儿时双亲俱在、兄姐齐聚的热闹场景……都让他再次清醒的意识到，自己是多么恐惧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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