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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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第1页）

&esp;&esp;人家才四岁，还是个长身体的崽呢！

&esp;&esp;太阳渐渐西沉，橙红色的余晖均匀洒落，给灰绒绒的马毛和漆黑的头发镀了层金边，看上去又亮又暖。

&esp;&esp;忙活一通后出了身汗，白星索性将前院小库房里几件腐朽的家具、农具拆了烧水，足足泡了个热水澡后，终于能安稳躺在床上。

&esp;&esp;窗纸已经有些破了，但她并不是很讲究的人，将随身行囊胡乱一堵就是。雪窝都睡得，区区几个小洞又算得了什么？

&esp;&esp;奈何习惯了风餐露宿危机四伏之后，陌生的安定环境反而睡不踏实。

&esp;&esp;比起关外仿佛要捅破天地般狂野的西北风，桃花镇的秋风简直柔和得不像话，只将院中几颗黄了叶子的树左右摇摆几下，发出虚弱的无力的刷拉声。

&esp;&esp;甚至就连月色下投在纸窗上的影子，与其说张牙舞爪，倒不如说憨态可掬了。

&esp;&esp;晚风像调皮的孩子，将几片开裂的窗纸吹得扑簌簌作响，墙角下有不知名的秋虫高低起伏的叫着，她约莫眯了两刻钟便睁开眼睛，在夜幕中盯着空荡荡的床顶划算起来。

&esp;&esp;快入冬了，别的不提，被褥总要添置些的。

&esp;&esp;然后呢？

&esp;&esp;习惯了江湖上漂泊流离的生活，忽然闲下来，白星竟有点不知该做什么好了。

&esp;&esp;她绞尽脑汁想了许久，然后，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esp;&esp;那书生（三）

&esp;&esp;书生照例起了个大早，从左边第二口咸菜缸里掏了一把粗盐揉制的香椿芽，用清水略冲洗下表面过多的盐分，快刀切成碎丁子。配一勺掺了高粱面的面粉与鸡蛋一起搅和成微微泛着淡黄色的糊糊，因香椿芽本就是腌制的，不必再额外调味，只用一点猪油煎成夹杂着淡金色锅巴壳子的菜饼子即可。

&esp;&esp;香醇菜饼就着黏糊糊香喷喷的红豆粥下肚，原本冷飕飕的身体也渐渐有了热乎气。书生先用草木灰吸去盘碗表面的浮油，再使热水烫过，远比一般的清洁胰子来的更干净。

&esp;&esp;他一边背书一边打八段锦，还顺便用秃毛笔蘸水在石砖上写了一首诗，诗的右下角有“孟阳”二字落款：这是他的学名。

&esp;&esp;眼瞅着橙黄色的浑圆日头从东边慢慢爬上来，他又撸起袖子准备腌糖蒜。

&esp;&esp;腌制糖蒜需要酱油、白糖、香醋、白酒和八角等等，用料丰富，成本堪比炒菜，最要紧的是不管饱，所以他平时很少舍得这样铺张。

&esp;&esp;可王大娘给的这些大蒜实在很好，像一群围坐一团的胖娃娃，圆润、光滑、饱满，剥开一粒，隐隐带着辛辣的清香扑鼻而来。浸泡过后越发显得圆鼓鼓的蒜瓣洁白如玉，竟有十分动人颜色，更使人不舍得辜负了。

&esp;&esp;一个人吃不了这许多，平白放着发芽、干瘪可惜了，正好最近多入账了几钱银子，偶尔为之倒也罢了。

&esp;&esp;安慰完自己的孟阳迎着初升的太阳，在院中撅着腚挑挑拣拣，留出来几头略有磕碰的炒菜用，剩下的剥出来四十多头腌了一整个中等粗陶罐子。用油纸细细封存，那盖子略低于边沿，中间又有隆起，倒入清水可彻底隔绝空气。

&esp;&esp;照现在这个温度，约莫十一二日就能吃了。腌好的糖蒜会染上一层淡淡的褐色，辛辣去了大半，唯余酸甜可口，特别开胃，早晚喝粥时配几颗，哎呀呀，简直太绝啦。

&esp;&esp;洗手时，眼角的余光无意中扫过墙边的大柿子树，他赫然发现低垂的枝条上有两颗大柿子好像熟了。

&esp;&esp;虽然是同一棵树，但因为有的枝条向阳，有的背阴，有的靠近房屋灶台，有的毗邻石缝……成熟早晚也不同。那一枝儿向阳且靠近房屋，最多沾染烟火气，每年都是最早发芽、抽条、开花结果，也容易成熟。

&esp;&esp;此时阳光正好，半透明的橙红色果皮牢牢包裹着沉甸甸一囊软肉，坠得整只柿子微微变形，犹如白日里一团安静燃烧的火，隐约散发出清香。

&esp;&esp;孟阳下意识咽了下口水，仿佛又尝到了甘甜如蜜的滋味，但却没有伸手。

&esp;&esp;这棵树并不是他家的，往年隔壁无人时，他也不敢贸然摘取，总是耐心等到柿子彻底熟透，实在支撑不住，将要坠地时才取下：软柿充分熟透时会因为内部果肉变为果酱而失去与果蒂的连接力，进而坠地，摔成一团烂泥，所以一定要赶在完全成熟之前摘取。

&esp;&esp;即便如此，孟阳还是有点不好意思，总觉得占了人家便宜。

&esp;&esp;可今年不同了，他昨天傍晚分明听到隔壁有人劈柴。

&esp;&esp;新邻居的劈柴声整齐而有节奏，足足持续了小半个时辰，中间未曾有片刻停滞，竟有种举重若轻返璞归真的悦耳。孟阳听得暗自咋舌，已然在心中勾勒出对方的形象：

&esp;&esp;身长八尺，孔武有力，说不定还会有点大胡子……

&esp;&esp;孟阳回房取了剪刀，将两只大柿子小心地剪下，装入铺了蓝色印花布的柳条儿编的篮子里。想了下，到底简薄，他又在院子里团团转了一圈，奈何家徒四壁，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他颇有几分苦恼的挠了挠头，终究又数了八只原本准备拿起外头卖的鸡鸭蛋。

&esp;&esp;白吃了人家好几年柿子，总该有所表示。

&esp;&esp;阿青和阿花歪着脑袋看他瞎折腾，“嘎嘎”“咕咕”叫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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