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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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节（第2页）

&esp;&esp;“滚。”他咬着牙道，“都给我滚！”

&esp;&esp;孩子被挪进白庐帐，孤零零睡在小小的棺床里。阿兰那不吃不喝守了他一天一夜，她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双眼像枯干的泥塘。百里决明包扎好伤口出来，她还呆呆坐在棺床边，时不时轻轻抚弄小灵童苍白的脸，好像他真的只是睡着了，她为他驱驱蚊子。

&esp;&esp;仅仅一天一夜，百里渡像换了个人似的，憔悴了许多。百里决明差点儿认不出他的兄长，他平日里那般矜贵自持的一个人，现在毫无形象坐在台阶上，没换衣裳，没刮胡子，抱着头，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esp;&esp;“灵儿的死有蹊跷，你要去查。”百里决明说。

&esp;&esp;“我知道。阿弟，去劝劝阿兰那吧，让她吃点东西。”百里渡轻声道，“她听你的话。”

&esp;&esp;百里决明一瘸一拐进灵堂，走到阿兰那身后，“阿兰那……”

&esp;&esp;“阿弟，”阿兰那哀哀地问，“你说，灵儿是不是怨我？怨我丢下他，一个人走掉。”

&esp;&esp;“不会的，这是个意外。”他劝她，“吃点东西吧，灵儿在天之灵，不会愿意看见你这样。”

&esp;&esp;“不要管我，让我自己待会儿。”阿兰那说。

&esp;&esp;百里决明命仆人送来饭菜，放在她身边，又立了半晌，最终还是退了出去。

&esp;&esp;灵儿一定在怨她，阿兰那凄凄地想，她真是个狠心的母亲，将他一个人丢在这偌大的宅院。他才六岁，就要失去母亲的荫蔽跌跌撞撞地长大，他一定恐惧极了。她追悔莫及，每一句对自己的诘问，就是往心头扎上一根锋利的针。灵儿怎么可以死？她茫然地想，这天下那么大，一定有办法让人起死回生。

&esp;&esp;对了，六瓣莲心。她猛然记起那颗小小的石头项链，她戴在脖子上一千年，是上任天女留给她的宝物。它来自西难陀深处，可以修复一切伤痕，那么它一定也可以修复她的孩子。她猛地站起来，回头看，已是深夜，凄冷的月色渗进灵堂，一切都透着绝望的哀愁。她竭尽全力打开一道小小的虚门，矮身钻了进去。

&esp;&esp;百里决明再去探望灵堂的时候，发现门扇紧闭，里头被反锁住，怎么打也打不开。百里决明遣人去唤兄长，兄长急急赶来，二人敲击门环，里面没人回应。

&esp;&esp;“怎么回事？”百里渡拧眉问。

&esp;&esp;底下的弟子都十分惶恐，道：“方才大娘子关的门，说不许我们打扰。”

&esp;&esp;百里决明心里浮起不好的预感。

&esp;&esp;“大娘子……”弟子支支吾吾，鼓起勇气道，“好像开虚门去了什么地方，回来的时候浑身都湿透了。我问大娘子何往，大娘子说……她要把小灵童带回来。”

&esp;&esp;灵堂之内，阿兰那解开小灵童尸身上的金纽子，松开他的衣带，将衣襟打开，露出他白苍苍的胸膛。烛火不安地摇曳，风吹过窗纱，卷起灵堂里的白纱帐幔。苍白的月光浸泡一切，所有东西都阴冷沉重。阿兰那深吸一口气，举起匕首，剖开小灵童的左胸，将六瓣莲心嵌入他已经停止跳动的心脏。莲心安置在里头的刹那间，无数火红色的经络蛛网般密布于他的心房。阿兰那取出针线，阖上小灵童的皮肉，一针针缝合伤口。他的胸口微微发烫，变成红通通的一片，她惊喜地发现，莲心在重启他的灵力。

&esp;&esp;那么还剩最后一步，莲心需要献祭，它需要鲜血和骨肉为它提供修复的原料。

&esp;&esp;起死回生，人血最宜。

&esp;&esp;“阿兰那……阿兰那……”

&esp;&esp;她听见随风而来的遥远低语，离她而去的西难陀天音回到她的周围。

&esp;&esp;“停手……阿兰那……停手……”

&esp;&esp;“他已经死了，放他走……放他走……”

&esp;&esp;烛火不停摇曳，一盏盏接连转阴，幽蓝的灯火照亮檐下，抱尘山不似仙门，而像幽深的阴曹地府。百里决明心中越发不安，捡来一片槐树叶擦拭眼皮。透过窗纱，他悚然看见许多枯槁恐怖的鬼魂围绕着阿兰那和小灵童，鬼魂们对着阿兰那说着什么，阿兰那用匕首割开手腕，对准小灵童的胸膛，鲜血汩汩流出，渗进他的伤口。

&esp;&esp;“阿兰那！”百里决明大惊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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