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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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节(第1页)

&esp;&esp;众人皆骇然,满座鸦雀无声。

&esp;&esp;百里渡倾身,将那封休书放在手心,掌心焰粲然而发,休书化为灰烬。

&esp;&esp;他脸上没有表情,“回去,莫胡闹。”

&esp;&esp;“胡闹,你总是喜欢说我胡闹,好像我是个不讲理的小孩儿。”阿兰那神色坦然,她这次没有哭,也没有骂,她的话语既平淡又冷静,“你老是躲着有用么?咱们俩完蛋了,你拖着有意思么?一个爷们,有胆子收姬妾,没胆子被我休。”她从肩上斜挎的包袱里取出一沓休书,分发给座中主君,“你烧了一封,我还有几百封,看你烧不烧得完。今天我非走不可,你拦不住。”

&esp;&esp;百里渡神色阴郁,眉目间风雨欲来。大家拿着休书的手颤抖如筛糠,没人敢打开来看。

&esp;&esp;“好,很好。”

&esp;&esp;百里渡脸色铁青,从没有人见过他这般盛怒的样子,大家心头簌簌打着冷战,很怕他即刻就要释放洗业金火,火烧抱尘山。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来到门前。抱尘山白衣弟子分为两列,相对着阵列阶下,个个面无表情,冷若冰霜。红漆大门就在前方,出了那里,就离开了抱尘山大宅。

&esp;&esp;他回眸对阿兰那道:“仙门有律,‘妻休夫者,杖三十,落狱九年’。”

&esp;&esp;阿兰那神色变了,她素知中原女子地位卑弱,却从不知道妻子休夫代价这般大。

&esp;&esp;百里渡继续道:“念你我八年夫妻情谊,我不以仙门律待你。只要你受他们十招,走出那扇大门,你就自由了。阿兰那,你敢么?”

&esp;&esp;她还没来得及开口,百里决明从人群之后走出,来到他兄长的面前。

&esp;&esp;“十招,我替她受。”

&esp;&esp;百里渡眼神复杂地看了他半晌,道:“阿弟,你这是何意?”

&esp;&esp;百里决明扭过头,眺望阶下块块青砖,它们向着红漆大门延伸,大门外就是一望无际的世界,是阿兰那所向往的世界。

&esp;&esp;“她没学过什么术法,受十招人就废了。所以我替她受十招,走到门口,然后你给她自由。”

&esp;&esp;阿兰那怔怔然,“阿弟……”

&esp;&esp;百里渡馨馨然笑了,只是那笑意带着刺骨的冰寒。他道:“我竟不知我的阿弟如此担忧兄嫂安危,好,如你所愿。”

&esp;&esp;阿兰那想说她不休夫了,十招,还是抱尘山上品弟子的十招,阿弟如何受得住?可是百里渡一抬手,立时有人押住了她,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阿弟一步步走下台阶,那玄色的背影就像一道乌浓的墨迹,孤零零印进空茫的青砖红墙、千山万水。她又记起很多年前她站在箭台上眺望,他的背影也是这样孤单。

&esp;&esp;她忽然想起灵儿问她,为什么阿叔不成亲呢?

&esp;&esp;是啊。为什么?他为什么不成亲呢?

&esp;&esp;当时风月(五)

&esp;&esp;周围嘈杂喧闹,阿兰那却听不见一点儿声音。她的目光凝聚在那井边小小的人儿身上,他躺在那儿,一动不动,脸被衣裳覆着,看不清楚模样。假的吧,不会是灵儿的。她的灵儿聪明矫捷,怎么会无缘无故坠井呢?手脚一寸寸发凉,她慢慢走到孩子的身边,轻轻揭开他脸上的衣裳。她看见了她的小孩儿,苍白的脸颊,眼睛阖着,长而翘的睫毛像细细的绒羽。他像是睡着了,看,他眉心的莲花印还那么鲜艳,怎么会死了呢?

&esp;&esp;她抱起小灵童小小的冰冷身躯,无助地哭泣。前头还抱着她说笑的小孩儿,现在怎么就没了呢?她的孩子那么聪明,那么懂事,他的火法天下无双,他出生时天边盛开火红莲云,他注定有不凡的未来,他怎么会夭折在六岁这一年?

&esp;&esp;百里渡也怔怔地,身体里的芯子好像被抽走了,他像是一具行尸走肉。缓缓蹲下,伸出手触摸小灵童委顿在他母亲肩上的脑袋。灵儿的脸颊好冰,他是先天火法,天生血气旺,就算是冬天身子也暖洋洋的。现在他冰冷了,像一抔凉了许久的炭灰。

&esp;&esp;“大宗师,节哀顺变。”身后有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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