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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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节（第1页）

&esp;&esp;“罢了，收起来吧。”师吾念捏了捏眉心，反正也不去，随意看看就好。

&esp;&esp;旁边的鬼侍欲言又止，师吾念端起茶盏抿了口茶。因着师尊知道裴真爱喝豌豆香，他硬是换了种茶叶，实在涩口得紧，他喝了两口就不想喝了。搁下茶盏，他道：“何事，说吧。”

&esp;&esp;“郎君，”初二拱手，“属下冒昧，您还是想法儿管管百里前辈吧。”

&esp;&esp;“师尊又有何事？”师吾念还没听，脑门已经开始突突疼了起来。

&esp;&esp;自从师尊把自己埋了那天起，师吾念已经有两日不曾见他了。

&esp;&esp;“百里前辈好像疯魔了，”大家都一副苦瓜相，“昨儿清早他想出门遛弯，怨墙挡了他的道儿，直接在院墙底下轰出了一个洞。”

&esp;&esp;师吾念扶额微叹，“轰了就轰了吧，只要他乐意，把宅子拆了也无妨。”

&esp;&esp;初二哭丧着脸举手，“昨日我休沐，宿在胭脂巷，前辈忽然从窗子里爬进来，说我不务正业，把我拧了回来。今早我值防，他说我吵，我说我没说话，他说我在想我的姘头，把他吵得睡不着觉。”

&esp;&esp;初五也发言：“我写信给我生前的妻儿，他说我多此一举，扰人安生。还说我长得这么丑，媳妇儿肯定早想改嫁了，让我别写信骚扰人家。郎君，你评评理，我媳妇儿真想改嫁吗？”

&esp;&esp;师吾念感到深深的疲倦，这几日身子不大爽利，越发觉得倦了。

&esp;&esp;正说着，喻听秋负着剑进了门，靠着乌漆瓜楞柱冲他们挑了挑眉。

&esp;&esp;“干什么呢？怎么都在哭？”

&esp;&esp;众人回头，几日不见，差点儿没认出来。这女人似乎又更锋利了些，衣袖裙袂都带着一股傲人的剑气，仿佛稍稍靠近，就要被她的剑气割伤。无情道越精进，她身上越发没有了人气儿，越来越像一把剑了。

&esp;&esp;大家纷纷行礼，“二娘子。”

&esp;&esp;喻听秋点了点头，就算应了。

&esp;&esp;“闭关进益如何？”师吾念向她颔首。

&esp;&esp;“不多。”喻听秋推出剑镡，冰凉的剑意立刻充盈厅堂。她丢了个包袱到鬼侍那儿，“我出来洗个衣裳，一会儿得回去继续闭关。”

&esp;&esp;“嘁。”

&esp;&esp;轩窗外头传来一声冷哼，大伙儿扭头看，步步锦的朱漆窗棂外头，百里决明蜘蛛似的倒吊下来，稳稳落在窗台上。

&esp;&esp;“修行这么些天，连知我意（一）

&esp;&esp;厅堂里鸦雀无声，百里决明觉得他们有点怪怪的，问：“你们怎么不说话？”

&esp;&esp;夕阳移过绛红色的门簪，透过窗棂的花格子，在地上打上老虎斑纹一样的绮丽图案。师吾念站在那儿，半边身子背着光，一半脸儿都隐在黑暗里。只见他笑起来，面具底下的眼眸幽深似海。

&esp;&esp;“那真是恭喜义父了，”他皮笑肉不笑，“来人，备车备马。今日穆老爷子出殡，仙门百家前来送殡，阳夏穆家主君想必还在浔州城，我们去穆家大宅，即刻出发。”

&esp;&esp;大伙儿都发愣，初三结结巴巴地说：“真……真去啊？”

&esp;&esp;师吾念无声地望过来，眼波如井水冰凉。

&esp;&esp;初三打了个寒战，所有人鱼贯而出，到马厩去牵马。

&esp;&esp;百里决明打马走在最前，师吾念骑马在后，一帮鬼侍和奴婢仆役浩浩荡荡缀在后头。喻听秋也来凑热闹，手搭凉棚往后望，乌泱泱全是人头。这排场气度，给百里决明撑足了脸面。百里决明十分满意，连声夸赞他这孝顺好儿子。

&esp;&esp;打城门楼子底下过，街边百姓一见百里决明进城，登时吓得不敢吱声，都往边上的店铺里躲。前头恶童闯了一堆祸事，因着穿着百里决明的肉身，这些帽子全扣在百里决明的脑袋上。百里决明不在意，趾高气扬地往街上过。百姓们探头探脑，对着他们一大帮人指指点点。

&esp;&esp;马蹄达达过了清水桥，经过山前街，踏过一地金黄的银杏叶，转进幽深的冷巷。今日穆平芜送殡，棺木送上了山，宾客都回来了，在穆宅吃最后一席丧宴。穆知深封锁了穆平芜自尽的消息，对外只说他寿终正寝，在睡梦中安详死去。老人将近百岁，寿终正寝是喜丧，丧事不挂白布，挂红绸。远远望去，穆家宅邸下一溜红灯笼，几个小孩儿在那儿跳房子玩儿。

&esp;&esp;倒是应景，百里决明的马在穆家门口勒马石前停下，将马鞭丢给长随，大摇大摆转过影壁，进了天井。席面摆满大院，仙门有头有脸的人物聚了个齐全。按照穆知深的性子，原本是要低调发丧，奈何讣告通传族中，难免传遍仙门。穆平芜是江左有名望的大家，前来吊唁的人必然接踵而至。纵然有心丧仪从简，席面仍是从厅堂摆到了门口。

&esp;&esp;百里决明一进来，抱厦里觥筹交错的人们登时见了鬼似的噤了声，齐刷刷望过来。

&esp;&esp;百里决明不认识他们，他们认识百里决明。八年前将抱尘山烧成焦土的熔岩鬼域，前不久烧遍天都山山头的洗业金火，袁家主君袁伯卿现在还在床上苟延残喘，没人不知道这么个修罗恶煞。

&esp;&esp;穆知深站在檐下望着他们，神情寡淡，好像并不意外。只瞧见后头一脸看热闹的喻听秋时，目光蜻蜓点水似的，略略有所停留。

&esp;&esp;“吃啊，接着吃。”百里决明负着手往里头走，“放心吧，我不是来找你们碴的。”

&esp;&esp;没人吃得下，天井下厅堂里鸦雀无声。

&esp;&esp;一打眼瞧见喻凫春，他已经是喻家主君了，坐在最前头一桌。喻凫春站起身朝百里决明行礼，哆哆嗦嗦问：“晚辈见过百里前辈……”他脸上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秦少侠……您真是百里前辈？”

&esp;&esp;“我是不是，你看他们一副软蛋怂样不就知道了吗？”百里决明拍拍他的大肚子，“壮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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