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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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第1页）

&esp;&esp;一间朝南的公寓，阳光正好洒落，绿色藤蔓缠绕了栏杆，隔绝开一处阴凉地，刚好拿来吃brunch。

&esp;&esp;烤得恰到好处的华夫饼，香甜松软，混合着咖啡的浓郁苦香，很容易就刺激人的味蕾，和食欲。

&esp;&esp;谢灵境端了才清洗过的新鲜草莓，那是朱莉从自家后花园里摘的，一进来就看见，苏蔚正拎了块华夫饼，自以为没人看见，偷偷往嘴里送。

&esp;&esp;“真是多一秒钟也等不得。”她无奈地笑着，将盛有水灵草莓的透明玻璃碗，搁去小圆桌上。

&esp;&esp;一张小圆桌，三把藤编椅，便占据了整个阳台。

&esp;&esp;“哦对了，”朱莉往起一站，“我打了巧克力酱，拿草莓蘸了吃，味道更好。”她绕过谢灵境，往屋里去。

&esp;&esp;在吃这一块，谢灵境认识的人，个个讲究。

&esp;&esp;谢灵境不喝咖啡，另外榨了壶新鲜橙汁，要拿过来给自己倒一杯，就看见玻璃壶口上插了片青柠檬。苏蔚在一旁笑，那是她坐等无聊时，顺手捡了摆盘的切片，给插上去的。

&esp;&esp;谢灵境转了玻璃瓶子，暖阳般的橙黄汁水，绕过几近透明的柠檬瓣，汩汩流入杯中。

&esp;&esp;阳台视野好，极目远望，是苏黎世湖的大片水面。偶尔斑白点点，大约是游船。

&esp;&esp;略带凉意的橙汁进嘴，漫过咽喉，带着些酸楚，过后，泛起满满的甜。谢灵境看了眼手表，已经十点一刻。

&esp;&esp;朱莉端了深碗过来，放去盛草莓的玻璃碗边，示意她们：“蘸着点吃，试试看。”

&esp;&esp;苏蔚饶有兴致，拣了个品相好的草莓，捏了蒂，浸入巧克力酱，再拎起，在碗的上方悬空一阵，估摸着酱不会半途滴下，才想要缩回手，众目睽睽之下，裹酱草莓，一声轻微的“噗”，整个儿掉进了深碗里，被巧克力酱全面覆盖。

&esp;&esp;苏蔚脸上一闪而过的悲伤，被谢灵境，全瞧在了眼里。

&esp;&esp;“这颗草莓大概是想洗个巧克力澡。”朱莉开口笑着，拿了勺子，捞出了裹满巧克力酱的草莓，勺底在深碗的边沿刮了两下，再送去苏蔚嘴边，“它肯定是想尽量甜蜜地去到你嘴里。”

&esp;&esp;苏蔚羞涩地笑，张嘴接了巧克力草莓。

&esp;&esp;“如何？”朱莉笑问。

&esp;&esp;苏蔚一边咀嚼，一边发出了赞叹的声音，比划了个大拇指。

&esp;&esp;苏蔚是谢灵境的姐姐，亲姐姐。至于姐妹俩为何一个姓苏，一个姓谢，倒不是时髦地一个跟妈姓，一个跟爸姓，只是单纯地，她们都是在很小的时候，就被过继给了亲戚。苏蔚给了她们的姑姑家，跟姑父的姓苏，而谢灵境，是被舅舅养大的。

&esp;&esp;不过这些，除了家中亲戚，也没几个外人知道，她们跟正常的孩子一样，成长，学习，从来没因为过继，被歧视过。

&esp;&esp;谢灵境的命，似乎更好。

&esp;&esp;十六岁的时候，抚养她的舅舅，因为工作调动，前往纽约，她自然，也跟着去了。然后一切都很按部就班，进入新的学校，结识新的朋友，入学考试，大学面试，四年中规中矩，偶尔在平静的溪流中，翻水花。

&esp;&esp;大学毕业后，她选择了进入医学院。本就过目不忘，又兼具亚洲人一贯的勤奋刻苦，细心谨慎，很快地，她就在同期生中脱颖而出。。

&esp;&esp;留学生活也是一如既往地忙碌，焦头烂额是常态，如何在常态里苦中作乐，就成了他们本就为数不多的闲暇时间里，最大的探索乐趣了。

&esp;&esp;痛并快乐着，谢灵境这样形容。

&esp;&esp;一年留学即将到期的时候，谢灵境接到了个陌生的电话，是许久未曾联系过的苏蔚。

&esp;&esp;其实刚出国那会儿，她们还保持着每周一次视频的联系频率，渐渐的，一个月，半年，甚至是一年。上一次和苏蔚联系，谢灵境知道她刚结了婚，奉子成婚。还是学生的谢灵境，拿了自己的奖学金，买了母婴用品，寄给了她。

&esp;&esp;然后就到了今年，林徽因笔下的“人间四月天”，谢灵境听见苏蔚在电话里告诉自己，她离婚了。没等谢灵境从计算她的婚姻时长里反应过来，滋滋的电流声里，苏蔚又说：我想安乐死，你帮帮我。

&esp;&esp;要不是她的声音过于平静，谢灵境还以为，今天仍是四月一号，愚人节。

&esp;&esp;只可惜，愚人节已经过了。

&esp;&esp;苏蔚当然不是没爱而活不成，她想要安乐死的理由，其实很简单：她被诊断出肌萎缩侧索硬化症，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渐冻症。

&esp;&esp;在得知这个消息后，谢灵境没觉得有多悲伤，多难过，她只不过，去苏黎世湖边发了一下呆。然后在着手安排苏蔚过来苏黎世做检查的同时，自己抽空去做了组基因检测。

&esp;&esp;她在机场见到了多年未见的苏蔚，那个时候，苏蔚就已经很难独自站立了，是乘务组的工作人员，推了轮椅，送她出关。

&esp;&esp;苏蔚是一个人来的苏黎世。

&esp;&esp;“姑姑姑父在家带孩子。”在回市里的车上，苏蔚解释着。离婚的时候孩子还太小，她除了孩子，其他什么也没要，算是净身出户。大概因为是个女孩子，前夫家里放手得很痛快，毕竟，马上就要过门的新媳妇，肚子里可确定了，是个男宝宝。

&esp;&esp;在得知谢灵境要带她去找z大附属医院的神经外科主治医生，会同她的几位教授，要为她再次诊断一回，苏蔚摇头，还笑称：“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难道还会是误诊不成？”

&esp;&esp;谢灵境不放弃，说来会诊的那几位，随便拎一个出来，在国际上都是赫赫有名的存在。

&esp;&esp;苏蔚比她大了五岁，又在职场摸爬打滚了七年，她当然看得出，谢灵境不是不相信国内医生的诊断，她只是，更需要她自己，和她所信任的人的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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