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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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节（第1页）

&esp;&esp;脑子空白了一会儿，郑绩艰难地轻咳了两声道：“……我那艘船上的水手起得早，用竹筐网了两篓鲷鱼。这个时节用来清蒸最好，肉质雪白芬芳，等会给府上老太太和大小姐多少加个菜！”

&esp;&esp;他的语速极快极轻，顾衡几乎没有听出其语气当中的异常。

&esp;&esp;到了晚间，也不知这人用了什么手段，哄得童土贲叶瑶仙二人果然悄无声息地消失了。隔壁除了李厚朴晕船时偶尔闹腾一回，竟变得清静异常。

&esp;&esp;再然后，厨子每日端上来的食盒里，或是多了北地难得一见的水果，或是两碟当地的特色美食。

&esp;&esp;接下来的路程中，这郑绩果然展现他的长才，一路与海漕河两道上各式官差丁兵打交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好似全天下的人都是他的知交好友。

&esp;&esp;每到一处，那主船栈桥上人来如织。看那模样尽是当地的大豪和客商，当然有时候还有打扮艳丽奢华的小戏和旦角嬉笑簇拥着上船清唱，把个槽船档口弄得跟集市一般热闹。

&esp;&esp;顾衡一家叹为观止的同时，自然也跟着占了好些便宜。

&esp;&esp;此时虽已是初冬时节，但南方的果子诸如柑橘、椰果、红枣，还是络绎不绝地呈现在众人的桌案上。虽然不值什么大价钱，但也让人在感叹这个郑绩长袖善舞交游广阔的同时，也不得不佩服他的手段厉害。

&esp;&esp;每到一个大的埠头，郑绩就亲自过来请顾衡和张老太太到岸上一游。大多时候老人家懒得动，这人就主动收了些有趣的小玩意儿到船上给女眷解闷。

&esp;&esp;有时候是泥巴做的大阿福，有时候是街面上常见的小巧的铜铃铛，有时候是几朵老匠人扎制的精致绢花。有一回还买了一大包刚刚出炉的糖炒桂花板栗，那股子甜蜜蜜的焦香过好久都闻得到。

&esp;&esp;头次出远门的张老太太显然过得极为舒心，乐呵呵地道：“这个郑绩虽然是个生意场上的人，可是心眼真细。知道我的腿脚不利索，还有你妹子是个年轻姑娘家，都不好大张旗鼓的出门游逛。你看看这些东西，有一半是给我买的，另有一半约莫是给瑛姑买的。”

&esp;&esp;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顾衡就渐渐对这人的殷勤生了疑心。

&esp;&esp;自己充其量不过是一个新科举人，这郑绩却是个地位不低的一方豪商，听说他家的铺子开遍中土各个州府。如今这么放下身子讨好自家人，其目的究竟是什么？

&esp;&esp;大概因为行程安排得极为妥当，顾家人还没怎么觉得劳乏，货船就一路顺风顺水到了京城。

&esp;&esp;槽船刚一靠岸，林立的货栈里立刻涌出蚂蚁一般的力夫，排成列将成堆的棉包、白绵糖、生丝、绸缎，还有装在大木箱里的各种精细物件络绎不绝地搬上岸。

&esp;&esp;郑绩跟众人道了别，眼角余光扫了一下俏生生站在尾列的顾瑛，很快就带着几个船上水手模样的人消失在稠密的街巷中，显见这里也是他的熟门熟路。

&esp;&esp;顾衡一行人正准备寻找下脚的地方，就见一个船头匆匆赶回来，笑哈哈地道：“我们少东家因为有事走得急，忘记跟顾举人交代一声。济南府过来应试的举子，向来喜欢在南门根儿的磨刀胡同一带租赁房子，咱们郑家正好在那边有一处闲置的两进小院。”

&esp;&esp;船头一脸朴实地嘿嘿笑道：“我们少东家交代，顾举人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先住着，这房钱最后再来结算。还有从莱州捎带的那些土产和茶叶，我们少东家说也会帮你找门路销掉！”

&esp;&esp;这人说话又急又快，还没等顾衡完全反应过来，就把一串儿铜钥匙塞到了钱师傅的手里，然后急惊风似地转身就走。

&esp;&esp;顾衡深吐一口气，心想反正债多了不愁。更何况赶了这么久的水路坐了这么久的船，家里这一群老的老小的小，都需要赶紧找地休息。

&esp;&esp;雇了马车赶到南城根儿磨刀胡同一看，结果大大出乎顾衡意料。

&esp;&esp;这的的确确只是一处普普通通的两进小院，除了格外干净整齐外，看不出与周围房子的不同。院子不大，种了些寻常的花草，眼下都已经有些枯黄了。

&esp;&esp;穿过五福盈门的影壁是一明一暗两间正房，左右又各有两间厢房。屋子里一式上了年头的黑漆家具，锅碗瓢盆儿还置办了少许的粮米柴油。除了尚差一些新鲜的肉食蔬菜，竟然是色~色齐备。

&esp;&esp;当顾衡饱饱地喝了一顿热粥，泡在略微有些发烫的洗澡水里时，却对郑绩几乎有些过分的热情周到，和这份洞察入微的体贴感到一丝久违的忌惮。

&esp;&esp;不请自来的李厚朴也厚着脸皮在新宅子里住下。

&esp;&esp;这一路上他完全可以说是晕过来的，偏偏一下船就恢复了精气神，叫人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偏生他也乘觉，轻易不往顾衡顾瑛面前凑，只常以侄孙的身份在张老太太面前转悠。

&esp;&esp;张老太太极喜欢这个性情憨直且不多话的小伙子，心想当不成自家孙女婿，当个侄孙子也不错，就默许了李厚朴一口一个叔姥姥的诡异称呼。

&esp;&esp;好在接下来的好歹

&esp;&esp;青年男子着一袭家常半旧灰地回字暗纹长衫，态度低调谦和自然，却依然有几丝不可言喻的清贵之气。

&esp;&esp;进了偏厅之后解下身上沾了一点露气的斗篷，极其随意地和善笑道：“我是方敖同的族兄，听说他有信让你捎来……”

&esp;&esp;顾衡心神剧震。

&esp;&esp;他万万没有想到竟然在此处碰到这个人，使尽全身力气才让自己的面色如常不露丝毫异样。规规矩矩地拱手为礼，又极客套地寒暄几句后，才将方县令的信件双手奉上。

&esp;&esp;青年男子接过信件后浏览了一遍，随手就放在旁边的小几上。

&esp;&esp;姿态闲适地笑道：“不过是家里的几件小事，方敖同还特地托你带信。他一贯小心谨慎不知变通，这个性子到了地方上都不改。主政一方便也罢了，若是异日回京城入了六部为官，只怕连别人的下酒菜都不如……”

&esp;&esp;言辞间微有溢于言表的亲密和无奈，顾衡在心里迅速地的揣度，看来名不见经传的方县令在这位主子心目当中的分量显是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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