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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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莹是在一篇游记里注意到这里的。写那篇游记的人是这样说的：无为寺很灵，当时完全没有希望了，从那里回来之后，身子却一点点变好了，一直到现在，我都好好的。这篇游记的作者得了乳腺癌，因为觉得自己活不了多久，所以才出去旅行。没想到，从云南回去之后，她的情况好转了很多。就因为这个，沈莹很想迷信一次，带着徐民成去无为寺走一走。‐‐去无为寺的那天是阴天，没有出太阳。沈莹和徐民成坐了客栈老板帮忙介绍的车出发，一个小时之后抵达了无为寺。沈莹拉着徐民成进去，徐民成不为所动。沈莹问他：&ldo;怎么不走？&rdo;徐民成说：&ldo;我不信这个。你去吧。&rdo;沈莹问：&ldo;可你之前不是还唱圣歌吗？&rdo;徐民成说：&ldo;那个和这个不一样。我不做别人的信徒。&rdo;沈莹说：&ldo;就进去一下，我们拜一拜，好不好？&rdo;其实沈莹也不信这些的。但是，为了徐民成，她可以试。都说我佛慈悲、大爱无疆、普度众生，他这么善良，一定会救他的吧。徐民成说：&ldo;你进去，我等你。&rdo;沈莹问：&ldo;你为什么不进去？&rdo;徐民成说：&ldo;我不想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进去，如果我对他有所怀疑，进去拜，是对他的不尊重。&rdo;徐民成拍了拍沈莹的肩膀，说：&ldo;你也一样。如果将信将疑，就不要进去。&rdo;沈莹说：&ldo;不。我信。&rdo;她握了一下徐民成的手，说：&ldo;那你等我。我会尽快。&rdo;徐民成说：&ldo;不用赶时间。让他感受到你的虔诚。&rdo;沈莹在无为寺呆了很长时间，出来之后已经临近正午。徐民成坐在寺庙外面的石阶上等着她。沈莹出来之后，徐民成站起来走到她面前。徐民成问：&ldo;回去吃饭还是在这儿吃？&rdo;沈莹说：&ldo;回去吧。&rdo;不知道为什么，从无为寺出来之后，沈莹的情绪就特别低落。她觉得自己脑袋空得很，心也空得很。从无为寺回到客栈，客栈的老板正架着木头桌子吃午饭。看到沈莹和徐民成，她热情地邀请：&ldo;过来一起吃么？&rdo;沈莹不忍心拒绝，和徐民成一起坐下来跟她吃饭。沈莹集中不了精力，吃饭的时候一直心不在焉，老板和她说话她也是上句不接下句。吃过午饭，沈莹回到客房，蒙头大睡。……第二天是离开大理的日子。沈莹前几天买了从大理到北海的机票。北海是沈莹一直都想去的地方，因为找不到人陪，大学四年都没去成。还好，这次有徐民成陪着。十二月二十八号下午三点，徐民成和沈莹抵达北海。下午三点零五，北海开始下暴雨。沈莹和徐民成刚从机场出来就淋到雨了。雨很大，不到一分钟，身上就湿透了。沈莹拉着徐民成往机场里边走，徐民成不肯。徐民成说：&ldo;走吧。已经湿了。&rdo;沈莹说：&ldo;你会感冒的。我们别走了。&rdo;徐民成说：&ldo;前面有宾馆。&rdo;说完，他抬起手来指了一下马路斜对面的一家快捷酒店。沈莹握住徐民成的手，说：&ldo;那我们走吧。&rdo;从马路这边到马路那边，最多只需要三分钟。暴雨一直没有停，道路上的积水越来越多，人们都被困住了。北海机场的所有航班都暂停起飞，整个城市都被哗哗的水声充斥着。沈莹是在晚上七点多钟发觉徐民成不对劲儿的。她伸手碰了一下他的胳膊，险些被烫到手。沈莹从来不知道，人发烧的时候竟然能有这么高的温度。&ldo;徐民成，你醒一醒。&rdo;沈莹推了一下他的肩膀，声音微微发颤。徐民成隐隐约约间听见有人在喊他的名字。是很好听的声音，像上帝派来拯救他的天使。徐民成睁开眼睛，看到了沈莹。烧得太厉害，他只能大概看到沈莹的轮廓，看不清她的眼神和表情。徐民成张了张嘴，想说话。沈莹赶紧把头靠到徐民成的嘴唇边，她说：&ldo;徐民成，你说高一点，不然我听不见。&rdo;&ldo;好……好的。&rdo;他这样说。他说的不是&ldo;好的&rdo;，是&ldo;好好的&rdo;。沈莹怎么听怎么觉得他在说遗言。沈莹抱住徐民成，将头靠在他的胸口处，哭得泣不成声。&ldo;你也要好好的，你好好的我才能好好的啊……&rdo;徐民成想回复她的话，但实在提不起力气了，眼睛缓缓地闭上。沈莹手忙脚乱地拿起手机来打了120，又给酒店的前台打了电话。‐‐外面的雨已经停了，但路上的积水还在，救护车的速度没有平时那么快。酒店的工作人员倒是来得及时。但看到床上的徐民成时，他们都望而却步。徐民成的胳膊上起了太多红色的疹子，有大的有小的。最大的都能有一个指甲盖那么大，凸得特别严重，看得人心惊胆战。沈莹见他们这个样子，怒了。&ldo;你们到底来不来帮忙！！有那么可怕吗！！&rdo;从小到大，沈莹第一次这么没礼貌地吼别人。吼到最后一个字，她破音了。还好，医院的人在这个时候到了。来的人都是比较有经验的，一看徐民成的情况就知道他是什么病了。沈莹跟着救护车一块儿走了。徐民成被推进了急救室，沈莹想跟着，但被拦下了。沈莹的情绪完全崩溃了，她抓着医生的胳膊，大声地吼：&ldo;你让我进去！&rdo;医生说：&ldo;不好意思，真的不行。你冷静一点。&rdo;沈莹松开医生，抬起手来捂住耳朵，一个人蹲到了角落里。&ldo;我很冷静，我很冷静。&rdo;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沈莹一直在重复这四个字。急救室的灯灭了，徐民成被推到了icu。医生走到沈莹面前，叹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问她：&ldo;小姑娘，你是那位患者的家属吧？&rdo;听到医生的声音，沈莹激动地站起来。&ldo;是是是，我是他老婆。&rdo;沈莹不停地冲那个医生点头，&ldo;他怎么样了，他有事儿吗？他不会有事儿的吧？&rdo;医生又叹了一口气。他有些同情地看着沈莹：&ldo;做好心理准备吧……小姑娘，你的人生还很长。&rdo;沈莹更激动了，她攥住医生的白大褂，瞪大了眼睛看着他。&ldo;你胡说！不可能！他不会有事儿的！&rdo;医生说：&ldo;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哎。&rdo;医生的那一声&ldo;哎&rdo;，让沈莹的理智稍微回来了一些。沈莹松开攥着白大褂的手，抬起手随意地抹了两把脸上的泪。她问医生：&ldo;您能告诉我他是什么情况吗？&rdo;医生说：&ldo;他得艾滋病很多年了，身上的各个器官都在衰竭。你也应该知道，这个病没得治。&rdo;沈莹低头沉默了几分钟。医生看沈莹这样子，有些不忍心。他说：&ldo;也别太伤心了。多陪陪他。没多少天了。&rdo;沈莹小声地问医生：&ldo;他不会醒来了吗？&rdo;她的声音很轻，如果不是楼道里安静，医生根本就听不清。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她的眼底带着浓浓的哀求。医生是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看着跟自己女儿差不多大的小姑娘这样，也是于心不忍。可他也没办法，他能做的，就是把病人的情况如实地告诉她。&ldo;他应该前些日子就出过这种状况，其实那已经是预兆了。艾滋病人……最后都是这样的结局。没办法。&rdo;医生实在不忍心把&ldo;等死&rdo;两个字说出来，只能用&ldo;这样的结局代替&rdo;。但沈莹懂他的意思。她突然特别讨厌自己，为什么总是在不该聪明的时候这么聪明。沈莹问医生：&ldo;那他可以过完新年吗？&rdo;医生说：&ldo;看他的造化了……&rdo;沈莹说：&ldo;谢谢您。&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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