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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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桂把脸埋到秋娘襟前，许多年没这么撒娇了，秋娘把她搂在怀里不住拍哄，石桂再问些家里如何营生的话，说上两句就拐着弯儿问他们可去过城里，又说三月三日放假出去，见着各色玩物：&ldo;那水磨团子，还没娘裹的馅儿味足调好，一碗却得十文钱，支个摊儿就能卖的，似咱们家过年做得那些，也能卖上百来碗呢。&rdo;秋娘只当她是孩子话，到城里讨生活岂是易事，还当她是馋团子吃了：&ldo;只记着给你做衣裳，倒没想着做点吃食来。&rdo;她一面说一面嗔了丈夫一眼，才还惴惴的，这会儿又笑起来，看着老成的，也还是孩子，摸摸她的面颊：&ldo;你爹往后就跟人跑船运木头了，想着总归能常来看你的。&rdo;石桂一听就皱了眉头，跑船可不一两日的功夫，秋娘一个人在家，又要顾田又要带孩子，怎么忙得过来，更不必说还有个挑剔的于婆子在，石头不在，秋娘越发要受她的搓磨了。秋娘一见她皱眉毛就知道她心里想的甚，轻轻碰碰她：&ldo;娘采茶还攒了些钱的，等我们下回来你告假一天，城里走一遭，带你去吃水磨团子。&rdo;掐了她脸蛋一下：&ldo;小馋虫，给你吃ròu馅的。&rdo;石桂还待再说，外头葡萄唤她一声，说是留了饭给她，给她端过来了，还没进门就看见秋娘搂住了石桂，石桂靠在秋娘身上，秋娘把她当作小娃娃似的摇晃。葡萄就把食盒子搁在地下，自个儿转身回去，石桂这才想起来，葡萄是叫她后娘卖掉的，这才从不想家，这会儿看见秋娘，只怕是触到了心事。石桂拎了食盒子，一看就是灶上粗做了来的，跟匠人一个锅里的吃食，好在有一碗炒酱，她舀了两碗摆出来，满满盛上一勺子酱，秋娘还待要推：&ldo;我还有呢，就在厨房做事，哪里饿得着我。&rdo;说着一撸袖子，掐起一把ròu：&ldo;看我多结实，这儿主家可好呢，老宅里来的姐姐说了，太太是一顶一的好大善人，外头买来的，只要爹妈张口，就肯放了出去的。&rdo;石桂也不确实，却说出来哄了秋娘，她不在了，于婆子也不知道怎么苛待她，转身跑回去把自个儿攒的钱拿出来，一股脑儿全给了秋娘：&ldo;娘拿着，这是上头姐姐给的，我哪时戴得住这个，给娘戴罢。&rdo;这手镯也不过在秋娘腕子上挂一会儿，回去只要落了于婆子的眼，必然要拿了去的，秋娘也是这个想头，她捏着手镯看了丈夫一眼，叹口气，石桂笑一笑：&ldo;留着作本钱也好，似山底下那些船夫，贩货进来也是满船来满船走的。&rdo;她可劲说些生意经，无奈这两个一个也不往那上头去想，反说村里也有人出来贩货了，又告诉石桂，到了夏日里，还跟着采茶的那一批人去花田采花。这不比采茶挣得多，却不必天天留在于婆子眼皮子底下，真折腾起人来，秋娘哪是于婆子的敌手，连喜子她也不看顾，石桂知道弟弟在白大娘家里带着，倒松出一口气来，白大娘儿子女儿人都极好，在他们家里，也比跟着于婆子天天听晕话要强。娘两个说话，石头却坐在一边一言不出，石桂拉拉秋娘的手，秋娘抚了她的头：&ldo;你爹觉得对不住你。&rdo;石桂咬了唇，把泪水忍下去，吸吸鼻子：&ldo;待我回去，爹还扛我去赶集。&rdo;那还是她小时候的事儿，四五岁的时候秋娘抱了喜子，石头扛着她，一家子一道去赶集，听见说起这个，秋娘连声答应：&ldo;好，还给你买糖浇红果吃。&rdo;自正午说到要傍晚，这才知道他们还要坐夜船回去，石桂急着去灶上包了馒头，又把自个儿做的腌笋给他们带上，说定了隔上个月再来，一路把他们送到山下，孔娘子知道是石桂的爹娘，倒让他们搭了船，石桂站在渡口，伸长了脖子看着船一点点摇走，水面粼粼泛着金波，影子成了小黑点儿，她这才回去。拆开包裹才见着里头塞着一把钱跟一只银镯子，就是春燕给的那只，秋娘还是给塞了回来，石桂捧了衣裳，眼圈一热又要掉泪，赶紧忍了回去，坐到c黄沿上，捏着那只银镯子看了良久，伸手套到腕子上去。手艺葡萄散了头发睡在c黄上，今儿不见她照着镜子梳头，石桂还往c黄里看了一眼，她歇了半日，这半天的活计便是葡萄一个人做的，看她还没睡，谢一声：&ldo;明儿姐姐别起了，我到院里头送饭送水，你多歇会子。&rdo;葡萄闷闷应了一声，隔得许久，石桂转着那只手镯，把秋娘给她做的裙子压在枕头底下，眼底又有了泪意，忽的听见葡萄开口：&ldo;你娘，当真要赎你出去？&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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