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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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第2页）

&esp;&esp;朱聿恒转头看向卞存安，问：“是这么回事？”

&esp;&esp;卞存安垂头道：“是，此人名叫常喜，奴婢当年在内宫监时与他相识，但也并无多大交情，忽然来讨要火、药，奴婢自然是不允，结果……唉！”

&esp;&esp;仵作验尸的结果也已经出来了，确是被当场炸死的。

&esp;&esp;死者的情况也很快报了过来：“死者是内宫监太监常喜，认了内宫监掌印太监蓟承明为干爹，因此手上也有点小权，是内宫监木班的工头。”

&esp;&esp;内宫监负责宫内一应营造修缮事务，能做到木班工头的，也算是个肥差了。

&esp;&esp;朱聿恒问：“他一个木班的，来索要火、药干什么？”

&esp;&esp;“正是因为不知，所以卑职等不肯给。”曲琅梗着脖子道。

&esp;&esp;朱聿恒见旁边仵作似有话说，便示意道：“尸身有何异常么？”

&esp;&esp;仵作忙禀报道：“尸身确属被炸死无疑。只是……在死者怀中，小人找到了这个……”

&esp;&esp;他将用白布包好的一本东西，呈到了朱聿恒面前。

&esp;&esp;是一本被炸得破烂的册子，想必常喜生前将它放在了怀中，因此在火、药爆炸之时，他的衣襟和怀中册子首先被炸到。

&esp;&esp;此时册子已经残破稀烂，又被火烧得只剩线装的那一条边，上面残存最大的纸片也只有鹅蛋那么大一片了，其余的或如指甲或如鱼鳞，简直惨不忍睹。

&esp;&esp;朱聿恒看了一眼，只看得出是本蝴蝶装的册子，残留的纸上也没有字，只有几条横平竖直的线，似乎是本画册。

&esp;&esp;他本不以为意，但目光落在那最大的一片残页上，看见了工笔细线绘制的，半条龙身层层盘旋绕在柱上的画面。

&esp;&esp;因为残缺，这条龙和它所盘的柱子，已经没有了上面的梁托和下面的柱础，但普天之下，能用这种十八盘金龙的，唯有紫禁城奉天殿。

&esp;&esp;这是，奉天殿的工图摹本。

&esp;&esp;朱聿恒盯着这残页焦黑的焚烧痕迹，眼前恍然又出现了那一夜，在雷电艳烈的夜空之下，十二条盘在金丝楠木柱上的金龙，一起喷出熊熊烈火的可怖情形。

&esp;&esp;“把现场，好好查一查。”朱聿恒站起身，走到坍塌的库房面前，看着那一地的狼藉，缓缓道，“尤其是，这本册子，上面如果还有残余的碎片，全都要集起来，一片都不能少。”

&esp;&esp;虽然大事小事不断，但该去的地方，终究还是应该要去。

&esp;&esp;瀚泓打点行装，朱聿恒将一应朝廷事务交托完毕，即将出发之时，新任内宫监秉笔太监万振翱也将蓟承明生前接触过的人事案卷送了过来。

&esp;&esp;“奴婢奉命查探蓟公公与那千年榫上的刻痕关系，如今已有眉目，恭呈殿下览阅。”

&esp;&esp;翻开卷宗，朱聿恒雾迷津度（3）

&esp;&esp;六月初七，皇太孙朱聿恒亲率工部一应官吏，到达开封。

&esp;&esp;山道已被流动的泥石堵塞，道旁大树横折倒地，官道全都被黄泥汤水淹没。

&esp;&esp;马蹄打滑，骑马坐车都已经不可能。朱聿恒率众弃车下马，趟着及膝的泥水一路跋涉。

&esp;&esp;临时被抓进钦差开封队伍的卓晏，从小就是娇生惯养的纨绔子弟，平时洗脚都要加艾叶菊花。此时他在泥水里趟着，连鞋子都掉了，脚被泥浆中的碎石划破，深一脚浅一脚流了不少血，简直想直接趴在泥浆里装晕，等着别人把他抬出去了。

&esp;&esp;可看看前面皇太孙殿下伟岸的背影，他也只能抹一把脸上的泥浆，委屈万分地艰难挪动，一边在心里把那个点他来开封的人骂了一百遍啊一百遍，发誓要是自己知道了对方是谁，保准打得他满脸开花找不着北！

&esp;&esp;一群人浑身裹着泥浆，艰难来到府衙，开封知府却并未迎接京中来使。他在黄河大堤上亲临指挥，已经有五六日未曾回衙门了。

&esp;&esp;全城安危，系于大堤。朱聿恒草草换掉了满是淤泥的华裳，穿了套便于活动的素净衣服，立即带着一干官吏去了河堤旁。

&esp;&esp;开封知府年逾花甲，形销骨立，正在督导士卒劳工们加固堤坝。朱聿恒与一干工部官吏在路途中便已将历年的河道图研究透彻，此时对照着实地山河走势，圈定了最为重要的几处位置，设定了三重堤坝减缓水势，力求保住开封。

&esp;&esp;见京中来的高官们都身涉险地，原本麻木坐在屋顶的百姓们也纷纷从高处下来，听从指挥装沙袋扛石头。人手多了后，众志成城，暴雨虽大，但堤坝被加固了一层又一层，洪水的冲击看来已无法再令其动摇半分。

&esp;&esp;站在朱聿恒身旁的开封知府探头看着下面浪涛，喜道：“这下可好了，开封算是守住了！”

&esp;&esp;一群人正在欢欣鼓舞，谁料耳边忽听得轰隆之声作响，如同雷霆骤炸在耳畔。

&esp;&esp;所有人都下意识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黄河九曲十八弯，他们只看见在模糊的雨帘之中，前方有极长的一片堤岸绵延坍塌，激起铺天盖地的水波，如同远古巨兽，向着他们直扑而来。

&esp;&esp;巨浪滔天，声势浩大，脚下河堤一阵剧震。众人还未回过神来，便个个摔趴在泥水之中。

&esp;&esp;朱聿恒一把卡住旁边的棚柱，稳住了身形。但他身旁正在探头查看水势的开封知府，此时身体一歪，脚底打滑，眼看就要从大堤上滑下去。

&esp;&esp;朱聿恒反应极快，在旁人还没来得及惊呼之时，一伸手就将开封知府的手臂抓住，想要将他拉上来。

&esp;&esp;但，就在握住手腕的那一刻，扑来的黄浊狂潮已经奔至，整座堤坝瞬间被冲溃坍塌，在狂呼声中，所有人落入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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