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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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子忙整了整衣服，从更衣室出去，看到迎宾引着客人进来。乔洁朝夜子使眼色，是生客，可是穿着整齐，又年轻，看样子仿佛周围公司的白领。附近有几幢写字楼，这种客人是店里最欢迎的。不挑剔，又大方，烫染师们最喜欢。洗头师也喜欢，因为熟了后通常会叫号，夜子满脸堆着笑，走上去：&ldo;先生这边请。&rdo;在洗头台上躺了下来，夜子戴好口罩，然后调着水温，低声询问客人：&ldo;水温合适吗？&rdo;客人仿佛有点心不在焉：&ldo;不烫。&rdo;夜子很细心的将客人的头发冲湿，然后上洗发水，揉出泡沫，冲洗。然后再问：&ldo;先生今天烫染头发吗？&rdo;&ldo;就吹一吹。&rdo;夜子于是又上了护发素，等头发洗好，拿干毛巾包好。那客人似乎这才看了她一眼，夜子倒没有在意：&ldo;先生请到这边。&rdo;一直送到外边椅子前，自有发型师接过去，吹理染烫都是别人的事了。乔洁也有了活干，帮一位女客洗头发。那女客头发又长，烫得很卷，很不好洗，乔洁弄了好久才洗好。等客人去吹头发了，乔洁走过来向她抱怨：&ldo;手都皱了。&rdo;夜子不作声，每天被洗发水、护发素、热水泡着。十根手指永远都是皱的，恨不得搓一搓，手上的整张皮都要蜕下来。店里生意清淡，可陆陆续续一直有人来，到十点钟才下班。夜子等了很久的78路没有等到，急得心里发慌，最后来了一辆空调车。夜子咬了咬牙，终于还是上去了，又得多掏一块钱。夜子下了车更觉得发慌，已经十一点了，不知道天天晚上吃了什么没有。家里连饼干都没有一包了，夜子走进黑乎乎的巷子，步子越来越急。过道里堆满了东西，夜子走得熟了，不会被绊着。是隔壁住的那对老夫妻的物什。老俩口卖烤红薯为生，顺便拾荒，所以屋檐下永远堆满了各色各样的瓶子箱子。一堆纸箱上有一对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夜子定了定神，才发现是只猫。流浪猫悄无声息的跳下纸箱，消失在了夜色中。夜子摸索着掏出钥匙开门。因为没有暖气，屋子里和外头一样冷。c黄上被子全都拉散了，包括她的那c黄，一层层厚厚捂着。夜子小心的把被子揭开，天天额头上全是汗，却睁开了眼睛，奶声奶气：&ldo;妈妈你回来了。&rdo;&ldo;你怎么把被子都盖在身上，冷吗？&rdo;天天小声的说：&ldo;妈妈还不回来，我怕……&rdo;夜子心里一阵痛，把孩子搂在怀里，问：&ldo;天天晚上吃了什么？&rdo;&ldo;吴婆婆给我一个红薯，好甜。&rdo;天天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用肮脏的手背揉了揉眼睛：&ldo;妈妈我给你留了一半。&rdo;她在窗下的桌子上看到半个烤红薯，小小的，早已经冷得像石头一般硬。她不能想三岁的天天是怎样把这么硬的东西一口口吞下去的，就这样还舍不得全吃完，要给她留一半。她站起来去煮面，因为再想的话她就要哭了。她煮了半锅面条，打开桌上的罐子，用筷子挑了一点猪油搁在天天的那只碗里，和着面条拌均了。太冷，拿报纸垫在碗下，就让他在c黄上吃。&ldo;妈妈，我想上幼儿园。&rdo;天天拿着筷子，有点怯怯的不敢看她，低着小脑袋：&ldo;张爷爷说幼儿园有暖气，还说小朋友们都上幼儿园。&rdo;夜子摸了摸天天的头发，孩子柔软的发梢扫在夜子满是皱皮的手心里，痒痒的，她放柔了声气：&ldo;等妈妈发工资了，就送天天上幼儿园。&rdo;她本来攒了一笔钱，打算给天天去幼儿园报名，结果天天得了一场肺炎，住了大半个月的医院，攒下的钱全花光了不说，还向店里预支了500块工资。小脑袋一下子仰起来，脏乎乎的小脸上笑容灿烂：&ldo;真的啊妈妈。&rdo;&ldo;等妈妈发了工资，就可以送你去幼儿园，还要带天天去吃麦当劳。&rdo;夜子把天天搂在怀里，像是安慰儿子，更像是安慰自己：&ldo;等妈妈发了工资，就快要过年了，到时候妈妈给天天买新衣服，包饺子吃。&rdo;&ldo;包饺子吃！&rdo;天天亮晶晶的眼睛有了神采：&ldo;大饺子，好多ròu！&rdo;&ldo;嗯，好多ròu。&rdo;夜子把面条又拨了一筷子到天天碗里：&ldo;快点吃，吃了好睡觉。&rdo;洗完了碗，夜子十根指头早冻得失去了知觉。天天已经窝在被子里重新睡着了，夜子拿开水瓶，兑了点温水，把毛巾拧了，给天天擦了擦脸，他都没醒。大约是吃饱了，又真的困了，毕竟是孩子。给天天擦脚的时候，夜子发现天天左脚小指上长了冻疮，夜子揪心的想，等拿到工资，还是先租间有暖气的屋子吧，这样下去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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