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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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第1页）

&esp;&esp;接着，哭声跟传染似的，一个接着一个。等到响器参灵完毕，人群中已经哭成一片。反而是跪在地上的孝属们，因没到举哀之时，还比较克制。

&esp;&esp;沈瑞虽没有抬头，可身上都被四处目光灼得发热，就晓得不知有多少人盯着他。他便将脑袋抵到胸前，用袖子擦拭了一把眼睛，立时泪如雨下。

&esp;&esp;此时，丧曲已毕司仪叫起，灵柩“出堂”，由杠夫们抬起，从灵堂抬到大门外。这才到举哀之时，全体孝属起身，退立而行，边走边哭，嚎哭声一片。沈瑞早已泪流满面，眼前一片模糊，想到郭氏早上的交代，他没有嚎啕大哭，可也“呜呜”地哭出声来。

&esp;&esp;灵柩抬到大门外，早有大杠与各执事准备齐当。

&esp;&esp;沈瑞熬了一晚上，自己“哭”了这两起儿，眼下四周又是乱糟糟的，直觉得脑仁儿生疼。又因老姜刺激，不仅眼泪直流，鼻涕也跟着凑热闹，他用袖子擦了一把又一把，不说旁人，直将自己恶心的够呛。可这鼻涕跟眼泪一样，都跟开闸了似的拦不住，偏生一个手又被幡杆儿占着。

&esp;&esp;这幅狼狈模样，他实不愿让旁人看见。这两日他又跪的多，膝盖酸软，便趁机双膝一软，跪了下去，匍匐在地上。

&esp;&esp;却是无心插柳，另有所获。

&esp;&esp;旁人眼中，这孩子就是哭得眼泪止不住，神情恍惚的身子都立不住。醒来这一个多月，沈瑞虽没有饿肚子，可毕竟如素，小孩子又是抽条的时候，看着越发清减，显得瘦瘦小小。他这个样子，就算现下张老安人跳出来，指着孙子说其“顽劣不孝”，也不会再有人相信。

&esp;&esp;杠夫们已经就位，丧盆儿也准备好。孝属们哭声渐止，满场只剩下沈瑞的“呜呜”声。

&esp;&esp;司仪见状叹息一声，上前低声道：“瑞哥儿，该摔盆起杠哩，莫耽搁送你娘的好时辰。”

&esp;&esp;沈瑞趴在地上，摩挲了好几把，才将鼻子下亮闪闪的东西清理干净，闻言便止了哭声，抬起头来，抽了抽鼻子，点了点头。

&esp;&esp;丧盆儿说是盆，实际上不过是直接四寸来许、瓦制的深口碟子，中间有一铜钱大小的圆孔，二、三分厚。

&esp;&esp;因沈瑞现下正对着灵柩跪着，无需挪动地方，依旧跪在远处，将幡杆儿先放到一边，双手接了丧盆。

&esp;&esp;他膝前两尺处，早有人摆了一块新砖。摔盆儿的规矩，父丧左手摔，父丧右手摔，忌摔素车白马（四）

&esp;&esp;从沈家坊街口，就开始有路祭棚，路祭桌。

&esp;&esp;沈瑞身为孝子，少不得要跟在沈举人身后，跪谢来路祭的族亲世交，下跪叩首是免不了的。又因孝子所在位置，是在灵柩后，离队伍前列有半里路远。

&esp;&esp;沈举人还能享个清闲，并不需要折腾回去。沈瑞有打幡的差事，每叩谢完一处，还需再回到队列中，硬是比旁人多走了几倍的路。还好有沈瑾、沈全两个相伴，尽管气喘吁吁，可这一起受罪总比一个人心里要舒坦。

&esp;&esp;过了小半个时辰，到了府衙前的十字路口，松江知府蒋升的路祭棚就设在此处。这蒋升是当地父母官，松江府官场第一人，如今不仅知府太太亲至，知府大人还设路祭棚，这份体面不谓不大。

&esp;&esp;不及近前，宗房大老爷、沈举人便叫了沈瑞等人过去，齐齐上前。

&esp;&esp;路祭棚了，设了祭桌水酒，可是出面主祭的，并不是蒋知府，而是蒋知府家三公子蒋荣。宗房大老爷虽有些失望，可也并不很意外。蒋升进士出身，为官清明廉洁，为人淳朴敦厚，行事颇有君子风，并不像其他官场老油子那样爱钻营。如今知府太太送葬，蒋家又设路祭，蒋升只要露一面，都能卖给居乡守制的沈理一个人情，却不肖于此，可见为人耿介如斯。

&esp;&esp;沈理倒是难得主动过来，与蒋荣寒暄几句。原来蒋荣叔父也是翰林官，是沈理的同僚，如今在侍讲学士位上，与沈理品级相同。因这个缘故，蒋荣在称呼沈举人“世翁”后，对沈理的称呼又成了“世叔”，这辈分都乱了。

&esp;&esp;各有各的论法，也没人不开眼的挑他的理。只有沈瑞在旁心中诧异，这蒋三公子到底怎么回事，怎么眼神老往自己身上瞟。

&esp;&esp;沈瑞的直觉不错，蒋三公子与沈举人、沈理寒暄完，果然冲沈瑞来了。他拉着沈瑞的手，面露哀荣，口中道“愚兄得见贤弟，不胜亲近，往后要多走动才好”，又道“如今姨母仙去，贤弟还需节哀顺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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