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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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第2页）

&esp;&esp;那样的地方，那样的人家，那样的朝代，那样山呼海啸被恭顺几百年的江山，说没就没了？咋就不敢相信呢？

&esp;&esp;这是做梦呢吧？

&esp;&esp;秋风吹着，天光熬着熬着就熬倒了黑。

&esp;&esp;七茜儿围着破锦被眯眼想着心事，她想从前，想现在，又想着以后她到底要怎么过……

&esp;&esp;也不知道老天爷为啥把眼睛开在她这儿，许是？可怜她到老孤寡，无儿无女的可怜样儿？

&esp;&esp;她前辈子懦弱，打生出来记事起，就在庄子里帮衬做粗活，她随着后院的碎嘴婆娘纺线缝补，遇到农忙家里无人可用，还要跟着姐姐们劈柴烧水做男人活。

&esp;&esp;那时候她跟姐姐们就觉着，这世上最可怕的人就是太太。

&esp;&esp;太太让她们活，她们就能活，太太说打死她们，那就真的会打死她们。

&esp;&esp;她六岁就见过杀人了，虽然一直没敢睁眼睛看，可杀人的声音却是听到了的。

&esp;&esp;家里的小娘招惹了太太，太太就把庶出的都找到后院，对小娘亲生的四姐姐说，我今儿要打死她了，你恨不恨我啊？

&esp;&esp;四姐姐吓的摇头说不敢，可太太也不相信。她命人一棍一棍的敲死了小娘，翻身就把四姐关起来生饿死了。

&esp;&esp;七茜儿从前觉着，人世间最大的天就是太太，却并不会问人为什么可以这么坏？为什么可以那么恶？

&esp;&esp;太太是个手狠的，老爷睡小娘，只要生了子女，太太是一个不留，不是发卖就是想法子弄死，她们都长到十几岁了，听到一句太太找你呢！当下会被吓的尿裤子。

&esp;&esp;虽然她也是这家的女儿，可是过的日子有时候连奴仆家的孩子还不如，她连她爹霍老爷叫个啥都不清楚。

&esp;&esp;倒是家里的婆子提过，她家其实是有靠山的人家，家里大老爷是皇帝老爷家的什么录事的，所以她全家都是给皇帝老爷管皇庄子的。

&esp;&esp;七茜儿会防线织布，绣花编席，做衣纳鞋，劈柴烹饪……她打记事起就跟着庄户上的罪奴还有佃户一起做活，从未有一日休闲。

&esp;&esp;在那会子的她看来，活人就是这样儿吧，反正除了太太那一群，她们这样的人，就该是这么活着的，等到有一日干不动了，也就要死了。

&esp;&esp;也不知道怎么，七茜儿又想起那姓廖的老太监了，要是从前，像是霍老爷这样的人，他是眼角都不惜的撇一下的吧。

&esp;&esp;肯定是的，宫里的大总管呢，那样的人……

&esp;&esp;想着，想着，这夜就更深了，七茜儿耳朵边影影绰绰满是抽泣声，城门口的大坑边儿被清理出来，围了一圈儿兵士，有那不会念经被认出来的神婆子被提出来，又被一刀去了脑袋丢入深坑……

&esp;&esp;官老爷那边一片喝彩，和尚念经的声音就从南门传到东门。

&esp;&esp;后半夜……

&esp;&esp;拉着尸首的车儿碾的轱辘吱呀，吱呀的打耳边过……七茜儿就迷迷糊糊的围着破被半睡着，她想，我就等着，等到明儿太太卖了我，我就能找到那臭头了……

&esp;&esp;一直睡到耳朵边悉悉索索，断断续续的又响起说话声，还有努力压低的哭声？

&esp;&esp;她便又醒了，却也不想睁眼，就合着眼儿认真听，二少爷压抑着声哭低喊：“爹~爹跟大伯的脑袋就在城门，城门口挂着呢~娘啊！娘啊~赶紧跑吧……天塌了啊！”

&esp;&esp;哦，霍员外这是又死一次了。

&esp;&esp;太太没吭气，就一下一下用手捶着地面，也不知道她用什么东西塞了嘴巴，还发着当初被打死那小娘一般，断断续续的呜咽声。

&esp;&esp;后来大少爷说：“娘……一会回家翻翻，该舍咱就舍了，咱跑吧……不然明儿那边想起来，咱是一个都不能活！娘啊~跑吧~命重要啊！”

&esp;&esp;哦！原来是这样啊，就是这样发生的啊。

&esp;&esp;七茜儿算是全明白了。

&esp;&esp;她上辈子好歹也是六品官家的老太太，虽不得臭头喜欢，一辈子在泉前街老宅里熬着，可后来的她好歹是识了字儿有了见识的。

&esp;&esp;她明白了，现在家里的情况就是，前朝倒了，她家大伯算是最后一批跟着前朝抵抗的余孽。太太他们害怕受了牵连，就只能卖了他们这些庶出的跑了。

&esp;&esp;七茜儿心里讨了便宜般的高兴起来，那他们可真是白跑了。新朝建了之后虽乱过几年，朝廷上也追过余孽，可追来追去，也没听谁说追一家给皇帝老爷管皇庄子的庄头家的。

&esp;&esp;现在想，杀她大伯还有她爹霍老爷，其实就如那个神婆儿，那就是个顺手的事儿……

&esp;&esp;说来说起，就是该你倒霉了，你就倒霉了。

&esp;&esp;没地儿说理去，这会儿也没什么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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