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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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第2页）

&esp;&esp;樊琼枝颇有些惊慌：“你这孩子，怎么如此不知礼数。还不快过来？”

&esp;&esp;当着另一个儿媳妇被落了面子，老太太一脸不悦：“既知不懂礼数，就应好好管教！没得粗俗轻浮，丢我纪家脸面！”

&esp;&esp;这时候，纪寒章后娶的夫人倒是极有眼色，赶紧帮老太太抚胸顺气：“娘，别跟野丫头计较，当心气坏了身子。”

&esp;&esp;樊琼枝一时无措，顼婳说：“娘，我要这个！”

&esp;&esp;她指着一个以黄色绸缎垫衬的蓝宝石戒指，老太太常来这家铺子，知道这镇店之宝的价格——四百两白银。

&esp;&esp;樊琼枝说：“婳婳。”

&esp;&esp;顼婳撒娇：“娘，给我买嘛。”

&esp;&esp;声音又软又糯，隔着神魔之息都能感觉到甜意。天衢子正俯案校正弟子的法阵图，闻言不由抬了头。见她抱着樊琼枝的胳膊轻摇，他笔下一错，纸上洇墨。

&esp;&esp;顼婳一撒娇，樊琼枝有些心软，四百两哪怕是现在，她也肉疼得紧。但是女儿想要，她是不会吝啬的。她说：“好，你乖乖叫声奶奶，娘给你买，好不好？”

&esp;&esp;顼婳这才转到纪家老太太面前，勉强叫了声：“奶奶。”敷衍至极，毫无诚意。

&esp;&esp;樊琼枝却不忍责备，掏出银票，在掌柜的百般恭维之中，买下了那枚蓝宝石戒指。

&esp;&esp;顼婳随手试了一下，她手指尚粗，戒指根本戴不上：“什么嘛，没什么好东西，还不合适。”她随手抓起樊琼枝的手套上去，“咦，娘你戴正合适，给你吧。下次再给我买新的。”四百两白银，如同儿戏。

&esp;&esp;纪家老太太和儿媳妇一齐变了脸色。她们当然听说了樊琼枝的事，但是纪老太太知她甚深，她一向节俭，这些钱放在她身上也是干放着。等到时候回到纪家，肉还不是烂在锅里？！

&esp;&esp;但是现在看来，她这个女儿却不是什么好货色！这样花下去，等回到纪家，还剩下几个钱？

&esp;&esp;当天夜里，纪寒章就连夜赶到了樊琼枝的家门口——没办法，家里老太太骂得厉害，称再这样下去，万金家财也要给这母女俩败光不可！当下也不再拿乔，催着儿子赶紧将她母女二人接回纪家。

&esp;&esp;无论如何，先让她把这笔银子交出来再说。

&esp;&esp;樊琼枝站在门口，有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那个人影是谁。

&esp;&esp;纪寒章说：“娘子，娘让我来接你们母女回去。”

&esp;&esp;她突然之间，泪如雨下。然后意识到，原来十六年光阴已经过去。纪寒章当时站得近，屋里灯火晦暗不明，面前的人着薄薄白衫，粉颊玉肤，一如她最好的年华。

&esp;&esp;他心里终于也生了一丝爱意，柔声说：“这些年辛苦你了，带着孩子回去吧。”

&esp;&esp;樊琼枝双手捂脸，语声哽咽：“寒章，我等这句话，等了十六年。”

&esp;&esp;纪寒章轻叹一声，伸手拥住她的双肩。顼婳的灵气注入她体内，她的气息甘纯甜美，纪寒章心神摇曳，说：“走吧，我们回家。以后好好相夫教子，莫要再生事端。”

&esp;&esp;樊琼枝背脊微僵，面前男子的拥抱爱抚，是她多少年来的梦魇。可原来已经这样陌生，她下意识弹开，回过头。

&esp;&esp;这一次，顼婳不在。

&esp;&esp;她深吸一口气，说：“寒章，谢谢你能来。但是我不能跟你回去。”

&esp;&esp;纪寒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女人几时违逆过他的话？他问：“什么意思？”

&esp;&esp;樊琼枝说：“我答应过女儿，先……不回纪家。”

&esp;&esp;纪寒章怒道：“她是我的女儿！什么时候家里轮到她来作主？你看看你教的礼仪伦常！！”

&esp;&esp;樊琼枝终于忍不住，这么多年，他可以说她的不好，可女儿是她心头肉！她说：“寒章，婳婳好不容易恢复过来，你不能这么说她！”

&esp;&esp;怒道：“我是她爹！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她连这个道理都不懂，也算是恢复正常吗？！”

&esp;&esp;樊琼枝后退一步，突然问：“寒章，如果婳婳不能恢复神智，如果她不曾教我刺绣，我还能回到纪家吗？”

&esp;&esp;多少年来，曾经心怀着爱和希望，哪怕明知前路荆棘丛生，却依旧痴痴苦等。突然的，她也这样问自己。可其实答案一直在她心里。

&esp;&esp;纪寒章愣了一下，说：“当然了，母亲只是一时气不过，又畏惧人言，这才让你们母女在外居住。你毕竟是我纪家的媳妇，她怎么可能生气一辈子？”

&esp;&esp;樊琼枝摇头，泣泪如珠：“你骗我。其实我知道你一直在骗我。”她喃喃道，“我知道你一直在骗我。”

&esp;&esp;说完，退回屋里，合上了门。

&esp;&esp;顼婳没有上前，就那么静静地看她背抵木门，滑落哭泣。

&esp;&esp;神魔之息一端，天衢子沉默不语。他出生世家，幼逢名师，凭着天资与毅力，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对玄门秘法他了若指掌，但世间人情，他全无印象。

&esp;&esp;而她陷阵人间，把人性一寸一寸，抽丝剥茧。

&esp;&esp;顼婳不再理会樊琼枝，她回到自己房间，换了贴身的衣衫——她每天晚上都会练练外家功法，运动出汗。可是天衢子显然没有掐断影像的意思，神魔之息只好调整了角度，让他看看窗外夜色。

&esp;&esp;他不言不动，神魔之息是真的摸不准他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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