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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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殊抬眼看她，在她抬起眼帘前收回视线，默默做事。钱进朱寿领着郎中赶过来的时候，唐景玉的血已经止住了。老郎中细心给她上药裹纱布，&ldo;伤在虎口最难愈合，平时略不注意就会扯开伤口，你这几日一定要小心，别用左手干活，别让伤口沾水，拇指食指更不能分开太大，记得按时换药。&rdo;唐景玉一一记下，想问药钱，宋殊先开了口，让钱进领郎中去账房结账。&ldo;我帮你打水洗脸。&rdo;郎中走了，朱寿走到唐景玉身前，小声安慰她，&ldo;你左手不能动，以后我帮你端饭，帮你穿衣服，衣服脏了我也帮你洗，还帮你擦澡……&rdo;&ldo;不用！&rdo;唐景玉连忙打断他，悄悄看一眼还在对面椅子上坐着的男人，她尴尬地脸都热了，&ldo;你帮我把水端到屋里就行了，其他的我可以自己做。&rdo;宋殊千万不要误会啊，她可没让朱寿帮忙擦过澡。朱寿不愿意，执着地看着她：&ldo;那你怎么洗衣服？一只手怎么洗澡？现在还挺热的，你别想又不洗澡就睡觉。&rdo;&ldo;闭嘴，我说不用就不用！&rdo;若不是不敢乱动，她真想扑过去堵住朱寿的嘴。朱寿认定她想偷懒，再说她伤成这样他必须帮忙，因此就算挨瞪了朱寿也要坚持，&ldo;我……&rdo;&ldo;朱寿，&rdo;宋殊突然开口，&ldo;唐五养伤期间，早晚洗漱用水你替她端过去，她的衣服我会让洗衣婆子帮她，其他的事情她自己能做。好了，我有话要单独嘱咐唐五，你跟杨昌继续破篾去吧，注意别伤手。&rdo;朱寿不想走，小声求他：&ldo;今天不做行吗？我想陪唐五说话，他流了那么多血，肯定很难受。&rdo;宋殊看向唐景玉。唐景玉莫名地心虚，想了想，笑着劝朱寿：&ldo;我一会儿就睡觉了，你不用管我，等我睡醒了去那边看你们做事。&rdo;朱寿一片好心，她真的感激他，可惜朱寿再傻也是个十五岁的少年郎，两人单独在屋里说话确实不妥。曾经她不把这个当回事，经宋殊这一提醒，她想明白了，做乞丐时没资格讲究，现在她有了新的生活，自然不能还像从前一样大大咧咧，虽不至于跟真正的名门闺秀般连与外男说话都不行，但独处一室这种事，还是算了吧。&ldo;那我等你睡着了再走。&rdo;朱寿低下头，看着地面道。宋殊皱眉：&ldo;唐五只是受了一点小伤，你担心什么？是不是想借此偷懒？&rdo;&ldo;不是……&rdo;朱寿马上抬头解释，&ldo;我没想偷懒。&rdo;&ldo;那就马上干活去。&rdo;宋殊冷着脸道。杨昌赶紧过来拉朱寿，朱寿回头看唐景玉，满眼不舍。唐景玉担心朱寿光惦记她走神，忍不住提醒他：&ldo;专心干活，别跟我一样伤了手，我还等着你帮我端水呢！&rdo;而朱寿已经被杨昌拉走了。听着外面杨昌刻意压低的训斥以及朱寿的小声嘀咕，唐景玉忍俊不禁，过了会儿才想起身边还有一个人。唐景玉连忙站了起来，试探着开口：&ldo;掌柜有何吩咐？&rdo;屋子里的血水还没有收拾下去，宋殊起身去了外面，唐景玉跟过去，低头聆听。&ldo;这次你是因为做活才受的伤，药钱由我出，你手好之前，一日三餐到堂屋跟我们一起用，白日里自己看书也好，去那边看他们做活也好，你自己决定，鹤竹堂我暂且安排旁人打扫，你安心养伤就是。&rdo;唐景玉惭愧极了，诚心认错：&ldo;掌柜，是我自己粗心才受伤的，药钱还是我出吧，饮食洗衣之事多谢掌柜好心照顾，等我伤好了，我会好好干活的。还有破篾，掌柜放心，吃了这次教训，我一定不再犯错。&rdo;&ldo;你还想学破篾？&rdo;宋殊意外地问，他以为她会借受伤一事彻底躲懒。唐景玉点点头：&ldo;掌柜既然让我学，肯定有必须学的道理，唐五不怕吃苦。&rdo;宋殊看她两眼，拿不准她是一时扮乖还是真心要学，其实他也不敢再让她动手了，干脆给她时间考虑，&ldo;这个不急，等你伤好了再说。你回房休息去吧，我去看看朱寿他们。&rdo;说着下了台阶。&ldo;掌柜……&rdo;唐景玉情不自禁喊住他。宋殊顿足回头，面带疑惑。想到当日她回宋殊的那些话，唐景玉很是难为情，不过还是慢慢吞吞说了出来，&ldo;掌柜，上次，你提醒我男女有别，我，我想过了，确实是我言行不妥，以后会注意的。&rdo;来灯铺之后，她跟宋殊认错过好几次，但都是随口说说的，今日算是几年来心情好了睡得就香，唐景玉一觉睡到黄昏，还是门口朱寿的声音将她唤醒的。唐景玉慢慢坐了起来，她和衣睡的，走到镜子前照照，扶正歪掉的发髻，再单手打湿巾子抹把脸就开门去了，&ldo;朱寿你们回来了啊？&rdo;朱寿都换过衣裳了，一身灰衣，身上带着淡淡皂香。他紧张地看她手：&ldo;还疼不？&rdo;唐景玉笑笑：&ldo;有点疼，没事的，那个，我睡过头了忘了去找你，明天再看你干活去啊。&rdo;朱寿单纯地像个孩子，她必须解释清楚，不能让朱寿误会她故意失言。她笑得轻松好看，朱寿一颗心落了地，端详她片刻，指着她眼睛道：&ldo;哭肿了。&rdo;&ldo;我那是睡肿的。&rdo;想到自己在杨昌等人面前哭得那么丢人，唐景玉气势不足地辩解道，怕朱寿继续纠缠这个话题，她三两步下了台阶，跟刚刚出门的杨昌打招呼。八月初，黄昏时分不冷不热刚刚好，三人就站在院子里聊天，等着一会儿吃晚饭。钱进从书房回完话，出来看见他们三个，嫉妒得眼睛都红了，快跑过来直奔唐景玉而去，伸手要拍她肩膀。唐景玉手上有伤，本能地想躲，朱寿已挡在了她身前，皱眉对钱进道：&ldo;唐五不舒服，你别拍他。&rdo;&ldo;就是就是，钱大哥这几天可不能跟以前那样了，你劲儿大，我搁不住。&rdo;唐景玉躲在朱寿身后，笑嘻嘻地道。钱进便狠狠拍了朱寿一下，眼睛瞪着唐景玉：&ldo;你，你真是太命好了，不就虎口留了点血吗？你知道咱们掌柜让庞师傅买了啥？&rdo;还没说先咽了下口水。唐景玉呆住了，&ldo;买啥了？&rdo;钱进又嫉妒又羡慕地给她说：&ldo;买了八只乳鸽养着，一天炖一只，还有猪蹄鲈鱼蜂蜜木耳黑豆，凡是郎中说的利于你补血养伤的，掌柜都列了单子给庞师傅，你说你命不命好？还有你们俩，都跟着唐五沾光了！&rdo;杨昌大喜，看向唐景玉，想笑又强忍着：&ldo;唐五你看看，咱们掌柜对你多好！&rdo;炖乳鸽啊，他还没吃过呢，这下捡便宜了。唐景玉也没想到宋殊会如此大方，不过见钱进杨昌都眼红地看着她，她迅速压下心头欢喜，抬起左手晃了晃，尽量随意地道：&ldo;我是干活时受了伤啊，咱们掌柜善待伙计在嘉定都是出了名的，不仅是我，换成你们任何一人，掌柜肯定会同样吩咐下去。钱大哥既然眼馋，那下次你受伤好了，我也想沾沾这种光。&rdo;&ldo;你得了便宜还卖乖是不是？&rdo;钱进忍不住给了她一爆栗，故意笑话她：&ldo;那不行，光受伤没用，还得会哭，杨昌你也看见了，当时唐五哭得那叫一个可怜啊，小姑娘都没他哭得好看，要不咱们掌柜怎么不忍心了呢？&rdo;杨昌见唐景玉眼睛瞪得圆圆的，干笑两声没有接话。钱进还想再说，唐景玉瞅瞅上房，小声提醒他：&ldo;掌柜出来了，钱大哥再胡说八道小心……&rdo;这话管用，钱进连回头确认都没敢，匆匆跑了。唐景玉对着他背影笑。那边宋殊真的走了出来。杨昌见了，对唐景玉二人道：&ldo;走吧，马上开饭了，咱们先去堂屋坐着。&rdo;唐景玉&ldo;嗯&rdo;了声，一回头，才发现宋殊跨进堂屋的背影。想到钱进说的那些话，唐景玉脸上有点热，跟在朱寿一侧慢慢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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