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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第2页）

&esp;&esp;“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

&esp;&esp;刑天被黄帝斩断首级，仍然挥舞斧盾，至今时时有雷声回荡山中，誓与黄帝抗争到底。即使徒劳无功，但复仇猛志万古如一。

&esp;&esp;“同物既无虑，化去不复悔。徒设在昔心，良辰讵可待。”

&esp;&esp;身死物化，矢志不渝，余心所善，九死未悔。然而想要报仇雪恨，却终究没有实现。

&esp;&esp;相传这首诗是陶渊明在刘裕篡晋之后所做，因此既有豪情猛志的慷慨昂扬，也有无力回天的深沉悲痛，与他平时写的那些田园隐逸诗很不一样。

&esp;&esp;王琅刚打赢艰苦激烈的守城战，又用汉水一举淹没五万精骑，气势正强盛到极点，忽然遭逢父丧之痛，无论她以后取得多少荣华、多高地位，都不再有父亲和她分享，于是声音神色里也格外有沉郁悲痛之力。

&esp;&esp;“我来之前，梦到太尉家中有一少年郎吟诵此诗，让我深有感触。兵法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故桓公九合诸侯，不以兵车；秦灭六国，功在李斯。设使崤函可以轻下，洛阳足以固守，我亦不敢以私情害大义。然而中原自汉末以来十室九空，我朝又新临丧乱，选拔一江州刺史都差点引发动乱，就算真的拿下洛阳，又该如何治理？”

&esp;&esp;“自古好战穷兵，未有不亡。正如昔日李克说吴国灭亡的原因在于数战数胜——百姓在屡次作战之下疲惫不堪，君主在屡次胜利之下骄傲自满，以骄主制疲民，怎么可能不亡国？”

&esp;&esp;“我朝今日之情势虽胜于吴，但若中原遗民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王师却在一年内败退撤走，我亦不知有何面目见这些百姓。”

&esp;&esp;说完，自觉言语中指责之意过重，她垂头敛衽，深深下拜：

&esp;&esp;“感念亡父，痛贯心肝，不知所言，望太尉谅解。”

&esp;&esp;

&esp;&esp;又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处理完安抚交接工作，王琅脱去官服，换上孝衣，南下返回建康。

&esp;&esp;她以鲜衣怒马少年郎的形象离京，如今却一身缟素进入建康，面容憔悴，形销骨立。

&esp;&esp;王允之本来以为自己的心已经在数次伤痛后变得麻木，一见到妹妹，眼泪先忍不住落了下来，哽咽着说不出话。王琅投入他怀中用力拥抱他，举止不合晋人习惯，但府中人无不潸然，只觉有一种无形无声的哀痛袭击心灵。

&esp;&esp;等情绪平复之后，王允之带她去墓前祭拜。而王琅直到这时才知道，王舒病逝后不久，妻子刘氏也溘然离世，就像几年后王导的妻子曹氏去世，不到一年王导也随即离世。

&esp;&esp;在为招抚新来依附的流民而多留的一个月里，她不仅是失去父亲的孩子，也同时失去了见母亲最后一面的机会。

&esp;&esp;饶是王琅天性乐观豁达，也整整一天说不出话，盯着新立的合葬坟茔头脑一片空白。

&esp;&esp;京师见闻

&esp;&esp;这个被悲伤笼罩的家庭于次日迎来了一个喜讯。

&esp;&esp;经过医师诊断，荀蓁已有身孕，时间推测在四到五月，可能是因为这几个月疏食饮水又劳心劳力，胎象并不强健，也没有开始显怀。

&esp;&esp;王允之吓了一跳，不敢让她再留在墓边简庐服丧，强迫着人回了乌衣巷。

&esp;&esp;荀家的家风比王家严整，在孝道上看得很重，荀蓁推辞了很久，最后被王琅一句“阿嫂再坚持下去，我怕害了三条性命”震住。

&esp;&esp;王允之自然不会拆妹妹的台，总算是把人送回家里，饮食药物也都遵照医师的嘱咐由自己的人做了安排，没让妻子插手。

&esp;&esp;他是个面面俱到、极度精细的人，从妻子手中接管家事不仅毫无障碍，反倒比妻子做得更为细致周密，看得王琅和荀蓁都有些汗颜。

&esp;&esp;王琅又劝他给岳母写信，拜托岳母经常来家走动，和女儿说说话。

&esp;&esp;王允之略微犹豫，即使他和王琅都要留在墓边守孝，家里没有其他女眷可以主事，一般也是请族中女性长辈帮忙，劳烦岳母未免显得自家无能。

&esp;&esp;不过他并不是拘礼的性格，和妻子提了一句，从妻子眼中闪现的亮光看出她心中真实期望便做出决定，自己去烦恼给岳母的信里该如何措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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