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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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节（第1页）

&esp;&esp;“我以为你跑去了欧洲大陆或者牙买加。”

&esp;&esp;“对你来说法尔茅斯还不够远吗。”

&esp;&esp;淮真不知道为什么从他冷冷淡淡的语气里听出强烈的不满与怨念。

&esp;&esp;当然远，比长岛离旧金山还要远，太平洋离大西洋的距离。

&esp;&esp;“小镇的夜里……”她搜集脑海里所有英文词汇，极尽所能，却只搜刮到一个德语单词，“很ngweilig。”

&esp;&esp;西泽突然又笑了，“是，很ngweilig。”

&esp;&esp;淮真不知道他笑什么，只知道他似乎又开心起来。

&esp;&esp;她问，“是和朋友在酒吧里玩吗？”

&esp;&esp;“我自己出来的。找了家俱乐部给你打电话，想知道你最近都在怎么样，以及有没有……”

&esp;&esp;淮真想起上次他当着罗文在电话里故意开的那个隐晦的黄腔，猛地打断他说，“最近一直在工作，这两周都格外忙碌。”

&esp;&esp;“嗯，上次拨通是一位女士接的电话。我问妹妹在吗，她说你每天要做两份工作，最近都不会在店里接电话。”

&esp;&esp;“也许是我姐姐或者妈妈……”

&esp;&esp;有个高大白人立在外面敲敲门板，指指地上放着的一口袋衣服，等她过去清点。

&esp;&esp;淮真只好告诉他，“有顾客来了。”

&esp;&esp;“下周末你会在吗？”

&esp;&esp;“下周末？一个从上海来的姐姐要结婚了，在金门公园，她邀请我和姐姐一起去……”

&esp;&esp;“参加婚礼，是吗？”

&esp;&esp;白人在门口不满地催促，大声说着一些抱怨的话。

&esp;&esp;她只好对电话那头的西泽与门口顾客一并说了句“抱歉”，将电话听筒搁在桌上，去将门口布袋里的掺杂着汗臭的工装服与t恤一件一件拾出来，一边微笑着缓解客人不耐烦的情绪，“市区木工活很多对吗？我看你们最近都工作到很晚。”

&esp;&esp;白人仍有些不满，讥讽她：“白人女孩儿可不会在工作时间和小男友煲电话——”

&esp;&esp;想起报社那个无所事事的白人姑娘，淮真笑着说，“先生，你说得对。不过华人的工作几乎不会像白人一样在五点钟按时结束，否则我也不会在白人女孩和男友约会的时间里还在这里工作。”

&esp;&esp;白人被她讲得哑口无言。紧接着撇撇嘴，颇厚颜无耻的抢白，“这里可没有人叫你们这么勤奋。”

&esp;&esp;听他这么说，淮真觉得自己好像从根源想懂了《排华法案》。

&esp;&esp;她头也不抬地说：“先生，一共十二美金二十五美分。”

&esp;&esp;白人脸色一变，“上次才十一美金。”

&esp;&esp;淮真说，“或者你可以选择换一家，据我所知，市区最便宜的白人洗衣铺盥洗这些衣物一共只要二十三美金，你需要坐四十五分钟电车去日落区——哦，对了，他们下午五点以后不营业。”

&esp;&esp;白人瞪着她，嘴里愤愤数落，仍乖乖从兜里掏出十二块钱交给了她。

&esp;&esp;顾客走后，淮真再拿起听筒，里面传来盲音，于是庆幸并没有让他等太久，希望他已经顺利到家。

&esp;&esp;被玛格丽特偷听之后，阿瑟的秘书立刻从长岛赶来了法尔茅斯，想查清他的电话接通到了哪里。

&esp;&esp;西泽并没有切断卧室联通到楼下起居室的电话线，他只是准备了两个电话，并且在一周之内，就将另一条线路切断了。线路是隔壁邻居的，他只是用了点交际手段，并没有去过马赛周围任何一家电话公司。除非阿瑟也去和那位从缅因州来的八竿子打不着邻居套过近乎，否则他什么也查不到。

&esp;&esp;玛格丽特被开除后，家里又来了位新厨娘。露辛德以为这是脱离家长监视的某种标志，开始放松警惕，陆陆续续邀请从法尔茅斯高中，以及镇上为数不多的同龄年轻人来家里开那种极为吵闹的派对。他感激露辛德，正是因为这一系列派对，他得以逃过一双双眼睛，在法尔茅斯的半夜十二点钟骑半小时的自行车，到镇上唯一一家午夜营业的餐厅给她打电话。

&esp;&esp;他还有话想对她讲，比如问她有没有想念自己，比如请她不要在婚礼上接受陌生男士邀请去跳舞之类的……但他终于什么都没有讲。他必须要在派对结束的两点钟以前赶回家里，以及，他突然发现这一切都是徒劳的。不管她在旧金山即将经历什么，都绝对不会有他参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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