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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郑姑娘只是婚姻不大顺遂。&rdo;苏先生打开锦匣,抚摸着雪白纸笺,笑道,&ldo;一个还能做出这样漂亮纸笺的人,不会不快活的。&rdo;赵长卿本就是豁达之人,听苏先生这样说,再想一想郑妙颖,最放不开的反是她了。赵长卿一笑,便也不再计较此事,转而说起用旧年松针雪水烹冬茶的事。赵长卿道,&ldo;以往念到&lso;闲来松间坐,看煮松上雪&rso;的诗句,还不大明白其中境界。今儿我尝了郑姐姐的松针雪水烹的茶,方知其中滋味。&rdo;苏先生笑,&ldo;你也算有口福了。&rdo;赵长卿道,&ldo;去岁冬天下雪,咱们也收了雪埋在花根儿底下。先生,什么时候咱们也拿出来烹茶吧。&rdo;苏先生笑,&ldo;雪水起码放三年再烹,味儿方醇冽。我料着今年的新茶就要到了,待新茶来了,不必用雪水,咱们去西山落英泉那里现取了泉水烹茶,也是极好的。&rdo;赵长卿笑,&ldo;到时叫上郑姐姐,咱们一道,她也是极懂茶的。&rdo;苏先生笑,&ldo;很是。&rdo;赵长卿晚上便与苏先生一道用的晚饭,苏白对赵长卿道,&ldo;夏姐夫的同窗出事情了。&rdo;赵长卿道,&ldo;哪个同窗?不会是冯公子吧?&rdo;冯殷一起住着,真有事赵长卿不会不知道。苏白夹一筷子菜心,&ldo;不是,冯大哥好好儿的能有什么事。是先时跟夏姐夫一起来的那位姓刘的公子,听姐夫说,刘公子给逮进监察司去了。&rdo;赵长卿先是一惊,方问,&ldo;刘公子能犯什么事?还是说与春闱相关?&rdo;苏白神秘兮兮道,&ldo;先时只顾着复习文章也不知道这春闱其中关窍,原来还有&lso;关节字&rso;的讲究,就是在固定的地方写上固定的字。这样与判卷的考官约定好,一见这样的卷子,考官必会录入其中,前程便是妥妥的了。&rdo;&ldo;刘公子如何就能知道&lso;关节字&rso;,他能有这样的路子?&rdo;赵长卿不大信,刘公子出身寻常,并未听说认识帝都里的大人物。苏白道,&ldo;这就不知道了,现在说什么的都有,兴许刘公子是打别人处听来的也说不定。&rdo;这倒是有可能,赵长卿陪苏先生用过饭便回了自己院里。夏文笑,&ldo;今天去访郑姑娘这般高兴,晚上只让我一个吃饭,好没滋味。&rdo;&ldo;我跟郑姐姐已经九年没见过了,往时只能通信,如今见着她,欢喜就不必说了。今天我还尝了她珍藏的松针雪水来烹茶,滋味神妙。回来想跟你说,偏你不在,就去了苏先生那儿。&rdo;赵长卿说着问道,&ldo;我听阿白说刘公子出事了,到底如何?&rdo;夏文递了盏温水给她,叹口气,&ldo;不只是刘兄,光咱们蜀中的举人就抓了五六个,定是因春闱之事进去的。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若是进了大理寺,还能去求一求二伯打点一二。去年监察司抓的人还没放出来呢,他们又进去了,纵使想探听些消息也不能了。&rdo;赵长卿道,&ldo;春闱也无非就是作弊了,当初你们去贡院考试搜检,被查出挟带小抄的无非就是在外示枷,另外功名有碍,到底性命无忧。譬如刘公子他们,天大的事也脱不过作弊去。就是监察司严些,想来也不会伤害他们性命的。&rdo;&ldo;要我说,他们现在方事发,可见是阅卷的大人与他们有关联,此事牵扯官场,刘公子他们不过是小鱼,不大相干的。&rdo;赵长卿劝慰夏文,&ldo;你也不要太过担心。&rdo;&ldo;你说的有理。我担心的也不是刘兄的性命,自古艰难唯一死,到了死的地步,什么功名利禄都成空,也没什么好说的。&rdo;夏文微微黯然,&ldo;我与刘兄是同科举人,当初秋闱得中,荣耀故里,何等风光。不说别的,哪怕性命无碍,若真伤及功名,又是这类不雅的原由,要如何回乡呢。&rdo;&ldo;倘无碍功名,便是虚惊一场。倘真的连累功名,也是因果哪。如不肃清科举,对像你们这样老老实实科举的人可公平?&rdo;赵长卿早过了悲天悯人的年纪,惋叹道,&ldo;当初大家一处住的好好的,刘公子要走时,你不是没拦过他。若那时他没走,安生的与你们一道念书,何至于此?&rdo;夏文悄声道,&ldo;当初刘兄曾私下找我,把关节字给了我一份。&rdo;赵长卿吓一跳,&ldo;你没用吧?&rdo;夏文为刘公子的事如此感叹,不只是因他与刘公子是同科同乡,更由此而起。夏文低语道,&ldo;我哪里敢。我思量了好几日,想一想,还是算了。我是想着,若只是我用,不跟宁弟他们说,我这心里过意不去。但要是告诉他们,咱们这许多人都知道的,这也就不算机密了。以前我听王先生说过,春闱上的事,不发便不发,一旦发作,就是要命的事。我琢磨了好几宿,便谁都没提,我自己也不用。反正咱们年轻,考不中就回乡开药堂。谁料到如今真的事发,焉能不令人唏嘘。&rdo;赵长卿立刻道,&ldo;若真查到你头上,你可得咬紧牙关,一个字都不能认。&rdo;夏文道,&ldo;不会吧。我并没用。&rdo;&ldo;你没用,可是你知道,知而不报,就是罪责。&rdo;赵长卿道,&ldo;这个时候,小心无大错。多少罪过都讲究株连,若刘公子在监察司说出曾把关节字告诉你的事来,真要查到你头上,反正谁都没证据,不认便无罪,认了就是过错。&rdo;夏文道,&ldo;不如明天咱们也去烧烧香吧。&rdo;赵长卿心里七上八下,道,&ldo;也好。&rdo;两人去传闻中香火最灵的西山寺烧了柱高香,还舍了二十两香火银子,知客僧很是客气的请两人在西山寺吃了顿素斋,下晌方回。静待几日,家宅平安,赵长卿晚上同夏文说起西山寺,道,&ldo;果然是名寺,咱们这香也烧得好,的确是极灵的。&rdo;随着揭榜日近,夏文也渐渐的放了心。其实夏文能平安无事,要谢的绝不是菩萨,刘公子也并非没将他供出来。监察司的手段,等闲铁汉也不见能熬得过,何况刘公子这等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文弱书生。甭看往日间义愤填膺,慷慨激昂,真遇上监察司,能保住风骨的廖廖无几。那些关节字的来龙去脉,自何而来,给过何人,凡被逮进监察司的皆供的一清二清。顺着这些人供出的名单,如夏文这等知道关节字未用的也有几人,便要再次查看文章,虽的确未用那些关节字,监察司也给记了一笔。只是林随如今的精神在主考官礼部尚书李修竹大人身上,一时没顾得上这些小鱼小虾。林随坚称李尚书身为主考官,定不能对关节字一无所知,请旨把李尚书请到监察司来问话。李尚书身为正二品大员,内阁相辅,何况并没有确切证据证明李尚书同关节字之事相关,若这般被监察司带走,内阁脸面何在。彭相身为内阁之首,宁可自己去监察司,也不能叫李尚书进去。彭相这般光棍,林随道,&ldo;彭相身为百官之首,出此春闱丑事,本就不能独善其身。若彭相愿意去我监察司走走,这是彭相有自知知明。&rdo;&ldo;我去监察司倒是无妨,也看看林大人如何欲加之罪,何患无辞!&rdo;彭相冷冷道,&ldo;举朝上下,谁有罪谁无罪,不是林大人红口白牙来定,是要从证据裁定。林大人张嘴就要定一部尚书之罪,好坏都由你一个人一张嘴而出,难道将朝廷视为你监察司的一言堂不成!&rdo;林随似笑非笑,&ldo;岂敢岂敢,如今春闱出此丑事,李尚书身为主考官,问他几句也是应有之义,彭相何苦露出这般抱团儿的嘴脸。本官哪样不是摆出证据来说话,倒是彭相,张嘴就给本官定了个&lso;欲加之罪,何患无辞&rso;,倒不知是谁欲加之罪了。&rdo;监察司便因此事与内阁对峙起来,打了不知多少遭嘴上官司。便是素来铁面无私、耿介清正的郑大人,面对内客与监察司的嘴仗,也闭口不言了。郑大人不理监察司与内阁之间的官司,只是当林随将这些&ldo;可能知道关节字却未在文章里应用的举子&rdo;的事上禀时,郑大人说话了,郑大人正色道,&ldo;人非圣贤,且不说是否存在胡乱攀咬之可能。这些人即使真的知道,毕竟未用在文章之中,可见心底清明,秉性未坏,并非投机取巧之人。&rdo;林随道,&ldo;倘真有人早先知晓&lso;关节字&rso;之事,也该来监察司揭发检举才是。&rdo;郑大人坦然道,&ldo;一个懵懂举子,即使偶然从谁那里听说&lso;关节字&rso;之事,是真是假他们尚不得知,要如何检举揭发?何况当时事未发生,拿什么去检举揭发呢?人皆是凡人,凡人皆有凡心,他们没用这些&lso;关节字&rso;,已可知人品。陛下素来爱惜才干,宽厚宏仁,臣以为除非事实俱在,余者不必多加追究。毕竟,一张干净的卷面就比任何说辞都有说服力了。&rdo;昭文帝毕竟是昭文帝,爱惜了一辈子名声,到这把年纪能掀出春闱弊案,是决心要清吏治的。只是到底心软,不愿株连举子,何况郑伯岩言之有理,昭文帝道,&ldo;只要文中未出现关节字眼的,便不要多追究举子了。如郑卿所言,即使他知道,毕竟没有用在文章里。一面是十拿九稳的&lso;关节字&rso;,一面是凭自己的真才实学,也难为他们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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