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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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第1页）

&esp;&esp;望着长宜走远的身影，薛细蕊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过了一会方才敛去笑意，进了书房。

&esp;&esp;走到月洞门前，长宜一摸自己的脸，竟然是满脸泪水了。

&esp;&esp;傅长宛正要去书房看望傅仲儒，沿着青石小径过来，却看到傅长宜从书房走了出来，竟越走越快，沿着抄手游廊一转，往东偏院过去了。

&esp;&esp;“长姐……好似看着不大高兴啊。”傅长宛跟身后的丫头玉香道。

&esp;&esp;想来是知道了姨娘有孕的事。

&esp;&esp;她望着灰蒙蒙的天空，突然觉得阴天也不是那么讨厌了。

&esp;&esp;长宜一连两日都没有再去书房，父亲拖着病体来看她，她也没有见。到了长宜抬起头，正撞进那一双深邃……

&esp;&esp;柳氏见长宜伤心，这几日都住在府上，她望着长宜瘦弱的身影，心里揪着疼，劝道：“姐儿，你一直这样下去也总不是个法子，你父亲膝下无子，若是有个兄弟，以后也有个倚仗不是，何苦跟你父亲怄气呢。”

&esp;&esp;傅仲儒与沈氏成亲多年，膝下只有长宜一个女儿，前些年沈氏有孕，六个月的时候却小产了，自此不能生育，当初薛姨娘生孩子的时候也是难产，之后傅仲儒再未纳妾，府上只有两个姑娘。

&esp;&esp;长宜修剪兰草的手一顿，冷笑道：“我压了她这么多年，只怕她如今是恨极了我，还能叫我凭她孩子的倚仗，况且我也不倚靠他们。”

&esp;&esp;“乳娘，你甭再劝我了。”长宜低低的叹了一口，放下手中的剪刀，抬头望了一眼直通二门的十字甬道。道路两侧绿荫浓重，隐隐听得蝉鸣声。

&esp;&esp;刚刚听说薛姨娘有孕，她的确是气极了，可这两日下来，她也想了许多，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她还能怎么办呢。

&esp;&esp;这个世道男人三妻四妾都是正常的，这么多年父亲身边只有一个薛姨娘，也是为了弥补当年的过错。

&esp;&esp;父亲这么多年膝下无子，即使父亲从未提起过，但她也是知道的，父亲比任何一个人都更想要个儿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就是母亲在世的时候，也是想替父亲生个儿子的。

&esp;&esp;就算她再厌恶薛姨娘，也改变不了她是父亲妾室的事实。

&esp;&esp;只是她总是忍不住想起母亲小产的那一日，母亲惨白的面容，一盆一盆的血水往外端。后来她偷偷听母亲和父亲说，那是个成了形的男胎。

&esp;&esp;母亲拼了命怀的孩子，却也因此拖坏了身体。

&esp;&esp;长宜修剪了一番兰草，眼瞧着就到了正午，吩咐花房的婆子好生看顾，正要关门回东偏院去，却见父亲就站在二门前面。

&esp;&esp;也不知站了多久，握着拳掩在嘴边低低的咳嗽，好一会子抬起头来，咧开嘴朝她讨好的笑：“……长宜。”

&esp;&esp;柳氏拽了拽长宜的衣角，着急道：“姑娘，不要再耍小孩子脾气了，老爷都来了三趟了，难道还不见吗？”

&esp;&esp;长宜看到父亲的嘴唇起了皮，气色看上去也不佳，还不如她刚回家那天。“算了，让父亲进来吧。”到底还是心软了。

&esp;&esp;长宜转身进了瑞安堂，吩咐小丫头沏一壶热茶来。

&esp;&esp;傅仲儒听到女儿见她，高兴的连步伐都比平日里迈得快了些，走到瑞安堂台阶下面，却踟蹰了片刻。他已经很久没再迈进过这里一步了。

&esp;&esp;傅仲儒攥着袖子进了屋，见屋子里的摆设还是昔日的模样，打扫的纤尘不染，就连高几上摆着的盆栽长势也很好，仿佛一切都没有变。

&esp;&esp;“长宜。”傅仲儒看到女儿站在窗前，走近了道：“可还生父亲的气？”

&esp;&esp;长宜屈膝行了一礼，低着头没有说话。

&esp;&esp;小丫头端着茶盘进来，放在当中的桌子上，又蹑手蹑脚的退下了。

&esp;&esp;槅扇开着，外面的日光照射进来，靠墙的炕几上摆着甜白釉的瓶箸，傅仲儒慢慢走过去，小心拿起甜白釉瓶道：“这是你母亲生前最喜欢的花瓶，冬日的时候她总是喜欢剪一支红梅摆在炕桌上。”

&esp;&esp;“父亲还记得。”长宜倒了一盏茶水递给傅仲儒，淡淡道：“我还以为父亲已经把母亲忘了。”

&esp;&esp;傅仲儒把甜白釉花瓶轻轻放回原位，接过女儿手中的茶水，着急辩解：“我怎么会把你母亲忘了。”

&esp;&esp;他一辈子都忘不了。他还记得许多年前，那时候他尚在国子监读书，母亲带着他去沈家听戏，沈慈穿着一件玉色绣海棠花纹衫，明蓝色襕裙，站在梨花树后面，朝他微笑的模样。

&esp;&esp;他当时想着，若是能娶这样一位女子，一定要好好珍藏，后来沈家终于答应亲事，他才松了一口气。

&esp;&esp;可后来……

&esp;&esp;“我对不起你母亲，对不起你，也对不起细蕊，若不是我当年做下错事，你母亲不会这么早去了。”

&esp;&esp;长宜曾听父亲说过很多次‘对不起’，可又有什么用，她并不为之所动，静静地望着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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