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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晁晨气得浑身发抖,但公羊月却视若不见,反而直身而起,一脚踩过地上的残片,倾身向其压迫:你所坚持的礼仪和奉行的教条,在如今这乱世,根本不需要。像你们这样的文士,除了对异己口诛笔伐,还会什么?
&esp;&esp;公羊月,你就是来羞辱我的。晁晨蹲身,捡拾被踩住的竹册纸片。过去数十年,屠城放火,劫掠搜刮比比皆是,许多经典湮没,传承断代,全靠几代人竭力抢救回来,而今在他脚下,却一文不值。
&esp;&esp;羞辱?你知道什么是羞辱?我只是身体力行告诉你一个道理:我比你强,我就是道理。他拔出长剑,顺风划过晁晨素白的脖颈,接住枝头悠悠飘落的梨花。
&esp;&esp;脚步一挪,晁晨脱力,向后摔在地上。他心头恨得要死,馆主尸骨未寒,此人却言语刻薄,在书馆大放厥词。
&esp;&esp;余侗抢身上前,一时剑拔弩张。
&esp;&esp;公羊月并不打算动手,很快归剑入鞘,低声冷笑。晁晨抬头欲斥,却在目光相撞时,发现对方眼中的恨意并不比自己少。
&esp;&esp;他又恨什么?他有什么好恨的?根本就是个喜怒无常的疯子!
&esp;&esp;我我其实觉得,挺有道理。静默一旁的阿陆看了一眼公羊月,小声说话。
&esp;&esp;晁晨起身,顾不得掸衣整冠,一把将小孩拉回来。阿陆从未见过先生如此激动,当即吓得闭口不言。
&esp;&esp;余侗两眼珠子滴溜转了两圈,难得没有添乱,反是将人拉住,悄声道:死者为大,先前你不是说顾馆主还有遗物要收整?仔细上套,可别叫他激将法自乱阵脚。你且去办,我在这儿替你看着,就算这厮不要脸,老子还可以不要命!
&esp;&esp;晁晨冷静下来,也觉得奇怪:公羊月几次言行古怪,就那挟持稚子,说是斗气洗冤,可难保不是别有目的,莫不是这书馆中还有他所需的东西?若是如此,恐为调虎离山之计。他未必需亲自动手,随行的姑娘虽不会武功,但还有个使剑的帮手。
&esp;&esp;你可是老馆主亲信之人,停灵七日,你还需劳心费神,别和这家伙多计较余侗特意在亲信二字咬重了音,晁晨恍然他的暗示,果真忍了下来,装作不争一时意气的模样,拂袖掉头。
&esp;&esp;只是,走出两步,他还是没忍住回头看去,一字一句道:从来只听说文人相轻,还是头一次见拿刀剑的如此不屑。公羊月,我不知你遭遇过什么,但我仍想说,天下并非人人如你武功盖世,即便征募入伍的兵丁,许多也不过混口饭吃。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注2),南方尚需教化,更何况异族混居的北方,否则不肖三代,恐怕皆已数典忘祖,只怕到那时,再高的武功,也不会起反抗之心。
&esp;&esp;公羊月脚步一顿。
&esp;&esp;这是三年前,老馆主说服我留下时的原话。晁晨扶住帻帽,长叹一声,消失在长廊之外,处叔季之世,命且难保,为何还要读书?我那时也不懂,甚至轻贱自毁,只想一死了之。
&esp;&esp;书斋、庖屋及寝所之间有一天井周转,晁晨留了个心眼,故意向庖屋去,预备粥食,然后行近路,抄道进了顾在我生前起居的院子。
&esp;&esp;院门落了锁,上头并无打砸的痕迹。
&esp;&esp;馆主安贫乐道,因而房间空空,一眼到头,除了卧榻、书桌和满柜的卷册,只有几幅书画和一些用以研究的金石碑文,平日都规矩摆放,但现在显然不是
&esp;&esp;满地杂物,明显有人先一步,翻找过。
&esp;&esp;昨晚公羊月走后,他明明
&esp;&esp;门缝里支出一个脑袋,却不是公羊月。
&esp;&esp;阿陆?
&esp;&esp;被唤到名字,那学童索性挤了进来,四下乱看了两眼,瞧见晁晨一头大汗,不禁有些慌张,过去攀他袖子,很是焦急:先生,您这是怎么了?
&esp;&esp;袖中还掖着手札,晁晨不动声色避开,推着他背心向外:无妨,过来收拾几件东西随葬,没想到睹物思人,馆主这一去,不知书馆还能坚守多久。你怎么来了?公羊月走了?
&esp;&esp;还没,余大侠走不脱,见你久不归来,让我过来看看。说着,阿陆故意作出一副嫌恶的样子,呸呸两声,先生说得对,皆是巧言令色,惑乱视听,小五小七已经被说弄得五迷三道。
&esp;&esp;晁晨在门上落了锁,招呼阿陆:你先去书斋帮忙招呼前来吊唁的乡民,我这便去找余大哥。
&esp;&esp;阿陆还想开口,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esp;&esp;晁晨寻至院中时,余侗正拄着刀,下巴落在刀柄上打瞌睡,而公羊月早已不知所踪。他捏紧手札,不禁冷笑一声:说得满口好听,不还是跑了,呵,果然,这辈子都不能信这人的鬼话!
&esp;&esp;听见嘟囔,余侗惊醒,四下一看,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奶奶的,给看丢了。
&esp;&esp;不待他继续自责下去,晁晨拉着人回到房中,将找到的东西拿了出来,摊在桌案上:有这证据,公羊月跑不掉,我倒要看看这七日之约他若输了,是要罪己陈书,还是自刎谢罪?
&esp;&esp;难得余侗没开腔,偏头看去,竟一直盯着那竹册钤记。晁晨忙向他解释:顾馆主他是
&esp;&esp;我知道,不见长安嘛!哪知这一开口,余侗脸色更沉,匆匆把东西卷好,塞回晁晨怀中:老子也是组织里的人。晁老弟,不瞒你说,这次前来,便是先行一步,替家师捎口信的。这东西你先收好。
&esp;&esp;华大侠出事了?晁晨仓促兜住,脱口而出,可是与此事有关?
&esp;&esp;余侗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却没说下去,而后背过身,对着墙壁就是重重一拳,打得粉末横飞:他奶奶的,还是迟了,叫公羊月那厮得了手,什么劳什子七日之约,刚才我就该扭断他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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