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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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大夫人照例去听方丈讲经，景辞绕到梅园里想躲个清净。梅花都谢了个干净，只余下光秃秃树干纵横交错，虽是春天，却装了满眼的萧索。梧桐扶着她往梅园深处去，不期然瞧见枝枝桠桠后头，一身白衣的陆焉。他回眸，浅笑，似南风拂来，吹散她眉间掩藏多日的阴霾，她便忘了之前种种，什么警醒什么告诫，一瞬间抛到脑后，给他的只有笑，欣然唤他，&ldo;陆焉‐‐&rdo;他拂开眼前横着的枯瘦枝干，点一点头，&ldo;臣在。&rdo;话不必多，这一句已足够。梧桐拉着白苏退到梅园之外，梅花一树树围拢来，如屏风，遮遮掩掩兀自娇羞。她就站在他眼前，石榴红短袄衬得肤白如玉，娇俏可人，歪着头看他，似一只离群小鹿，又纯真又娇媚。声音清脆似银铃，风来，撞在他耳后，&ldo;陆焉，你怎么来了？难不成……专程来等我？&rdo;&ldo;正是。&rdo;他笑着，牵起她的手，触到她指尖微凉，便紧紧攥在手心，&ldo;郡主这些日子还好么？臣瞧着瘦了许多。&rdo;景辞道：&ldo;家里出了这样的事，合该伤心一回，等日子好了，自然要长回来的。别给我系这个……我不冷……&rdo;他将手上搭着的赤红披风撘在她肩上，裹紧了，&ldo;外头风大，仔细些总没错。&rdo;她半真半假生气，&ldo;又要来唠叨我，你摸摸我耳朵，一层厚厚的茧子，都是让你念出来的。&rdo;真拖着他的手去摸耳后，他却不答，手指停在她珍珠似的耳垂上，轻轻摩挲。&ldo;臣要离京一阵，臣不在的日子，郡主要当心身子，国公府有人看着，也好让臣安心。&rdo;景辞一惊，&ldo;你要去哪儿？难不成是出京办差？圣上哪离得了你？&rdo;陆焉道：&ldo;西南战事难安，莽应龙不可小觑，而蒙古人并不安生，未免腹背受敌，臣要代天子巡视西北。&rdo;☆、暂离暂离景辞微怔，稍顿，蹙眉问：&ldo;去哪儿？山西、宣府、大同还是固原？&rdo;陆焉道：&ldo;都去，残元出河套则寇宣府、大同、三关以震畿辅，入河套则寇延绥、宁夏、甘肃、固原以扰关中，皆是西南重镇，军卫众多、鱼龙混杂，若想理清还需费些时日。&rdo;风起了，吹得人鬓边微微的痒。她的手不自觉又爬上他胸膛，拨弄着襟口一粒相思扣，别别扭扭不说话。陆焉握了她的手，微微笑，&ldo;这是怎么了？小嘴撅得能挂油壶。&rdo;&ldo;朝上能臣那么多，做什么叫你去领这苦差事。&rdo;她仰起脸看他，眼圈已泛红，委委屈屈好不可怜，&ldo;去多久？几时去，几时回？&rdo;&ldo;少则一月，多则两月，明日起程，事情办完就回。&rdo;景辞撇撇嘴说：&ldo;听你说这话，势必要在西北留上两三个月，一个月就回？我才不信你。&rdo;这一句话说完，泪便涌出来，没个由头，却止也止不住。他无奈，拿了她袖口的帕给她擦眼泪，&ldo;这是怎么了，说着说竟掉起泪珠子，真是个娇娇，一丁点离情都经不起。别哭，春山会留在京里，你有事便指派梧桐去提督府寻他，近日京里不太平，各府聚会能不去就不去，老实在家待着，你瞧瞧，这可怎么好，越说哭的越厉害，又要抱起来哄？&rdo;她原本咬着唇掉泪，这一下哭出声，呜呜咽咽抽泣，一发不可收拾。断断续续说：&ldo;你晓得什么……春儿突然没了，大嫂也走了……你又要去边关……我心里害怕……&rdo;她一哭，他的心便软到了几点，只想将这世上奇珍异宝全都捧到她眼前来。叹一声，&ldo;小满……别让我担心……&rdo;&ldo;好嘛……&rdo;她拿过手帕盖在眼皮上，看不着他的脸，也不让他瞧见自己哭哭啼啼模样，&ldo;原我也不是这样眼泪浅的人，谁知道今天是犯了什么病，又或许是风太大呢，吹得我眼睛疼。&rdo;&ldo;是呀，风大。&rdo;他再紧了紧她肩上猩红刺目的披风，吐出一声绵长叹息。略略低头，隔着一张芙蓉锦帕轻轻亲吻她含泪的眼睛，陪着千万分小心，一触即离。难舍有千万分，眼睛却要蒙上薄纱一层，不可点破。难，难，难。梅园里寂静无声，渐渐她的哭泣也停了，停在他轻轻拍击的掌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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