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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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第1页）

&esp;&esp;他打了个激灵，怒道：“我我我我我我才没有！”

&esp;&esp;“何必害羞？大家都是男人。”裴真道。

&esp;&esp;“我我我我我……”百里决明咬了下舌头，“我没有害羞！”

&esp;&esp;妖精，这小子就是个妖精。百里决明想起话本子里的艳鬼，提着牡丹灯笼去勾引书生，谁同她好谁就会没命。欢好一晚之后，别人来敲门，里面寂悄悄没声儿，冲进去一看，只发现书生被吸干的骷髅。百里决明没有同他欢好，却觉得自己已然被吸干了。

&esp;&esp;裴真在屏风后面低低地笑，他不再打趣百里决明，说回了正事，“还未来得及问少侠，方才寻我是有事相询么？”

&esp;&esp;“对！”差点儿忘了正事，百里决明坐直身子，“姜若虚到底何时得空，不是说好了来瞧寻微的病么？他好歹是个天师，不会耍爷玩呢吧。”

&esp;&esp;“少侠稍安勿躁，座师近日忙于要务，着实不得空。”裴真道。

&esp;&esp;“忙什么呢，这么急？他诊个脉，最多就一刻钟的工夫，还能耽搁了不成？”百里决明不满地嘟囔。

&esp;&esp;裴真转过脸来，隔着纱屏望百里决明那头模糊的影子。

&esp;&esp;“少侠听过黄泉鬼国么？”

&esp;&esp;百里决明挑起了眉，“黄泉鬼国？听过，怎么了？”

&esp;&esp;“近日各地鬼域异动，昆山女鬼道行突涨，喻宗主重现人间，座师怀疑黄泉鬼国有异，命宗门子弟重入鬼国，搜寻喻宗主和谢宗主遗留的八角铜镜。”裴真说，“数百年前无渡大宗师定下规矩，仙门小队进入鬼域要在特定的地点留下记录声影的铜镜，以备后来者不时之需。若小队遭遇不测，这将是推测他们死因的重要依据。”

&esp;&esp;“你们这回有几个人进了里头？”

&esp;&esp;“包括运送沿途搜集的矿石、药草回宗门精研的民夫，一共十五人。”

&esp;&esp;“什么时候进去的？”

&esp;&esp;“昨日戌时。”裴真问。

&esp;&esp;百里决明低头算了算，“到现在刚好一天，这会儿大概走到阴木寨了。”

&esp;&esp;“阴木寨？”裴真眯起眼，“少侠知道鬼国内中格局？”

&esp;&esp;“知道的不多，以前听个老人家说过。”百里决明懒洋洋道，“若没进阴木寨，他们倒是还有活着回返的可能。若进去了，你们不必等了，麻利地准备操办丧仪吧，这十五个人一个也回不来。”

&esp;&esp;里头不再说话，裴真好像在思考，四下里安静下来。刚被裴真取笑了一番，百里决明心里很是不爽。不就是男人洗澡么，他害什么羞？丢面子。他霍地站起来，背着手踱到围屏后面。这厮冷不丁地进来，浴桶里的裴真愕然了一瞬，旋即得体地微笑，“少侠何事？”

&esp;&esp;热气蒸腾，他在浴桶里白生生一朵娇花似的。百里决明耳朵已经红透了，偏还做出副淡定自若的样子，走到桶边，探头往里一瞥，轻蔑地道：“啧，不大嘛。”

&esp;&esp;裴真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esp;&esp;百里决明十分得意，扭过身，大摇大摆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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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深夜，大雨滂沱，路面一片泥泞。阴惨惨的丛林在雨中是灰黑色的，周遭朦胧模糊一片，隔着重重雨幕视物，眼睛前面仿佛有一层厚重的琉璃。风太大，要死死按着斗笠才不会让它被吹飞。大雨中无法御剑，大家都艰难地步行。从进来开始就是黑夜，未曾看到天亮的时候。目前看来鬼国似乎没有白昼，只有黑夜，天气与外头也不一样，这里自有一片风霜雷电。

&esp;&esp;“好压抑啊，”有人低声道，“走了这么久，连只兔子都没有。”

&esp;&esp;“这里可是黄泉鬼国，就算有兔子，也是死兔子。”另有人说道。

&esp;&esp;“师兄，到了。”举着罗盘领路的师弟停下来。他叫白笳，面容白皙，眼睛很大，笑起来让人觉得很亲切，领口绣着精光闪闪的银线葵，这昭示着他隶属于宗门。他是袁氏的外姓子弟，这次毛遂自荐来的。像他这样的外姓弟子很多，期望闯出一番事业，能有资格改姓进本家。

&esp;&esp;穆知深走到近前，抹了抹石块上的淤泥，果然看到谢氏风符的印记。这是喻连海和谢岑关留下的记号，这代表他们在这里埋下了八角鎏金铜镜。今日清晨他们在一百里外发现了宗门（五）

&esp;&esp;寻微每日都会醒一段时间，不长，但足以让百里决明宽心。裴真说她的病要慢慢调养，急不得。寻微急不得，可他的时间所剩无几了。对镜宽衣，腹部的腐烂区域已然扩大，蔓延到了左边的腰侧。他戳了戳那块的青黑，泥泞的腐肉在指尖留下浓腻的黑血。百里决明找来纱布缠住腰腹，穿上玄色外裳，再戴上黑布手套。

&esp;&esp;他的时间真的不多了，可他还没有为寻微找到可靠的归宿。拿出册子，看来看去仍是只有裴真靠谱，百里决明无奈极了，去童子那儿借来彩绳，打了根攒心梅花的络子，再挂上一粒香坠子。举起络子对光看，他对自己的手艺很满意。

&esp;&esp;没办法，养娃娃十分废工夫，他又当爹当娘的，寻微饿了他做饭，衣裳破了他缝，辫子散了他编，连带着络子也是他打。他还学会了绣花，绣个百子千孙图不在话下。反倒是寻微那死丫头，自小没有女红的天赋，让她绣个辟邪踏鬼，她绣成个狗啃屎。绣了这么多年，她只有杏花绣得像样。

&esp;&esp;揣着络子去找裴真，他正在灯下翻医书，见百里决明来了，仰起脸温煦地笑。一看见他百里决明就脸红，脑子里不禁闪过昨晚他赤身入浴的画面，蒸腾的热气、摇曳的烛火，纱屏后他舀水的影子……百里决明没法儿正眼看他，一见他心里就闹腾。

&esp;&esp;百里决明把络子撂在他面前，走到一边儿，假意拿银钩子拨灯花，“那个，你看看，是不是比喻听秋那丫头打得强多了？”

&esp;&esp;裴真接过络子端详，笑道：“好手艺，是何人打的？”

&esp;&esp;“还有谁，当然是寻微。”百里决明面不改色地说瞎话，“我跟她说你夙兴夜寐地给她找方子，想法儿治病。她听了就噼里啪啦掉眼泪，说没什么好报答你的，打根络子感谢你，以后你的络子、香囊、手帕她包了。你看看，多好一姑娘，又贤惠又体贴，你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esp;&esp;“多谢娘子美意，有劳少侠替裴真转达谢意。”裴真摩挲着那络子，红绳的缠绕纹理映入眼帘，百里决明打的络子总是又密又实，用好几年都不会散的。裴真看了半晌，道：“对了，在下正好缺香囊手帕，劳寻微娘子费心了。香囊里要放忍冬，手帕上绣三朵白杏就好。”

&esp;&esp;“……”百里决明笑容僵硬，这小子还真不客气，他勉强道，“行，我告诉寻微。”

&esp;&esp;“寻微娘子厨艺如何？”裴真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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