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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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第1页）

&esp;&esp;其实我有点高兴，最后一排，不会被老师过度关注的位置。而我的同桌也是跟我一样不会写自己的名字。在这样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我好像找回几片自己会发光的羽毛。

&esp;&esp;课后，苏老师布置了拼音临摹。

&esp;&esp;我拿出临摹本，又拿出一张纸，上面写着“储悦”。我僵硬着手照着图描了半天，结果还是歪歪扭扭，不堪入目的一堆被生硬拼凑在一起的笔划。

&esp;&esp;但我望着这惊悚可怖的两个大字，却不由得松了口气。这是昨夜我和陈兰共同努力了数个小时的成果。等我写完自己的名字，也正好打预备铃。

&esp;&esp;我偏过头看我的同桌。

&esp;&esp;同样扭曲的一个大字后面，跟着一连串的曲线。不是曲线，是条河，河里有着无尽的水。

&esp;&esp;就是淼淼。

&esp;&esp;张淼淼同学很坚持自我。

&esp;&esp;同样的，苏老师也是。于是张淼淼的本子又被撕成两半，从讲台上飞来，劈头盖脸地砸在他的脸上。我手背在身后，昂起头认真仰望着讲台前的苏老师，余光中全是张淼淼同学通红的眼眶和紧咬的嘴唇。

&esp;&esp;“明天叫你家长一起来，否则你也别给我来了！”

&esp;&esp;苏老师说着重重地将怀里还抱着的一叠练习本砸向木质的讲台。

&esp;&esp;“哐”地一声巨响。像是青天白日里的一道惊雷。

&esp;&esp;我有时一直在想，不就是一个名字吗？至于需要如此的大动干戈。

&esp;&esp;其实我不明白，真正令苏老师怒不可遏的不是那几道鬼画符似的曲线，而是张淼淼这种屡教不改的态度。触犯了身为班主任，这个班级最高领导人的颜面。

&esp;&esp;后来张淼淼终于安分守己地写名字的时候。我偶然经过教师办公室，偶然听到我们的数学老师，宋老师。他扯高的嗓门像是扩音喇叭似的。

&esp;&esp;“苏老师，还是你厉害，你们班那个张淼淼终于肯好好写名字了。”

&esp;&esp;“哎，这种不识相的小孩就是不能惯的！”

&esp;&esp;这种轻飘飘的语气，等我后来再回想起来，是一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得意。

&esp;&esp;我的数学很差。我不懂什么是加号，什么是减号。

&esp;&esp;当宋老师在讲台前说：“小红有一个苹果，小明也有一个苹果，那么他们两个的苹果加起来，现在有几个苹果？”

&esp;&esp;瞬间，宋老师话音刚落。只见前排有几只手，像是雨后冒出的春笋一般，一下探起。

&esp;&esp;而我还在疑惑，苹果不是用来吃的吗？为什么要加起来？

&esp;&esp;我没有举手。我的同桌张淼淼也没有举手。

&esp;&esp;春笋越来越多，只有我们两个像是被冬天的冰霜冻死了的笋苗，胎死腹中。

&esp;&esp;不过，幸亏宋老师也没有注意到我们这个角落。

&esp;&esp;“你刚为什么不举手？”

&esp;&esp;下了课后，教室里乱哄哄的一片。还不擅长静坐的小朋友，生生憋了四十分钟，早就苦不堪言。我用力扯了扯张淼淼的袖子：“你刚才为什么不举手？”

&esp;&esp;张淼淼停下笔，从一堆波浪线中抬起头，他有些发干又显苍白白的嘴角微微往上一挑：“太白痴了，我三岁就做过这个题目了。”

&esp;&esp;开学

&esp;&esp;在我终于勉强地学会了用左手写字之后，我人生的困境又进入了下一个。

&esp;&esp;数学这个噩梦，我一做就是十二年。但这个噩梦的开始究竟是因为宋老师，还是我自身资质的限制，我虽然已经不得而知了。但是我更愿意也更倾向于后一种解释。

&esp;&esp;关于老师的形象，我愿意尽力在我的脑海中多挽留一分。

&esp;&esp;小时候的我一直有这样一种认知，数学老师，女，年龄四五十岁左右。好了，这基本就是人世间最凶残的生物了。几乎人见人怕，鬼见鬼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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