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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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第1页）

&esp;&esp;是外面客人们还没散的缘故吗？杜楠听到外头有划拳声，碰杯声，还依稀听到了阿婆的大嗓门。

&esp;&esp;也是，难得聚一聚，大家应该会想要聚久一点，何况看这架势，现在应该也没太晚。

&esp;&esp;杜楠当时就在想，这种时候到底要怎么叫他爸妈呢？大叫吗？他如今这嗓门未必压得住外面的动静；哭？他又实在豁不出去这面子。

&esp;&esp;要不忍一忍吧，反正他又不是真的小婴儿，而且大夫也说了他现在太胖，其实可以减一减，可是他又有点想尿尿，天知道他这辈子最让他爸妈省事的就是这点了，想要尿尿或者那个啥之前可以通知大人，这让他爸少洗了多少尿布哦……

&esp;&esp;心里想着，杜楠的手开始习惯性的扒拉，他想摸摸枕头确定一下自己的位置，如今他大一点了，虽然肥胖，不过他是个身手矫健的胖子，他爸妈也把他养的好，才这么大，他都能翻身了，虽然他已经很注意了，可是如今这身体他再注意也没有用，每天睡觉他总会翻来翻去，如今可没什么安全围栏，平时全靠他爸妈用身体做围栏，如今他们不在，他就得小心着点别翻下去，好不容易重生，这要摔下去摔坏脑子或身子可就……

&esp;&esp;杜楠正想着，忽然，他僵住了。

&esp;&esp;没有摸到熟悉的布枕头，甚至没摸到平日里每天躺的细布褥子，他手下面这粗糙的触感是什么？

&esp;&esp;强制压制着心里的不安，杜楠慢慢将头向下看去，一开始他的眼睛还因为看惯了外头的灯光有些没适应屋里的黑暗，他并没有看到下面有什么，然而一秒，两秒，三秒……

&esp;&esp;杜楠在心中慢慢数着数，只数了八个数而已，他的眼睛就适应了这暗度，于是，他也就清楚地看清了如今在他身下的是什么。

&esp;&esp;他现在根本没在床上！他早就翻下了床！然而他却没有摔落在地上，有个东西抓住了他！

&esp;&esp;那是个怎样的东西啊……乌黑的，细细的丝线一样的东西缠绕着他的四肢，触手可及的是一种冰凉潮湿的气息，还带着一股泥土的味道，仔细摩挲一下，那粗粝的感觉……

&esp;&esp;就在杜楠浑身僵硬的时候，忽然，那东西动了！

&esp;&esp;冰冷又潮湿的感觉从下方拱上来，更多的藤条一般的东西从下方延伸上来裹住他的身体，如果是上辈子应该还好，可是这辈子杜楠已经重生了一百多天了，他已经接受了这是个和平时代这件事，这种情况下让他忽然遭遇这种事，加上如今他这身体的年纪还小——“嗷”的一声，杜楠嚎了出来，然后，伴随着一股热流肆意喷涌，他还尿了。

&esp;&esp;杏郎

&esp;&esp;哭声中，杜楠听到他妈温柔的对他道：“不用紧张，那是杏郎，你阿公阿婆今天送你的，装在盒子里亲手交到你怀里的那个有些像人参的树枝，想起来了没？”

&esp;&esp;妈妈的声音很温柔，让他想起了小时候，很久很久以前的小时候——他爸不算能干，从有记忆里，他家的生计就是他妈在抗，所以杜楠印象里的母亲永远是坚硬的，光是坚韧还不足以形容他妈，他妈更像一块石头，坚实，稳固，用自己的身体将他和他爸头顶的天空一点一点稳稳撑了起来，不高，却可以给他足够的安全感，这也是外面的人对他妈的印象，只是只有杜楠知道他妈温柔的一面，每当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妈妈总是温柔的对他说话，给他讲故事，讲外面的事情，告诉他不要害怕，还会告诉他她自己的各种打算。

&esp;&esp;那实在是一段温柔的回忆。

&esp;&esp;那回忆太令人怀念，加上母亲一下一下拍着自己脊背的手太轻柔，杜楠的眼泪一点一点止住了。

&esp;&esp;“这是这里的习俗，你去过外面，应该注意到这里家家户户都有杏树吧？虽然也叫杏树，不过这里的杏树和我们那里的还是有点不太一样，呵呵，我小时候，住的地方路过的一户人家家里就有杏树，他们家的杏树开花的时候可美了，这也是我那辈子见过的唯一一棵杏树，毕竟那个时候开始，植物就开始稀少了……”

&esp;&esp;他妈提到了上辈子的事，还是他妈小时候的事，这话题虽然跑题了一些不过却吸引了杜楠的注意力，以至于接下来他毫无反抗的被他爸擦干净了脸，洗干净了屁股，换了新的尿布，最后还擦了点他爸妈的面脂，香喷喷的被他妈抱在怀里，就像上辈子的小时候那样，他妈开始给他讲故事了。

&esp;&esp;“这里的杏树可不是普通的杏树，唔……我一开始也被吓了一跳，这里的杏树是有灵的，它们喜欢照顾小孩子。”

&esp;&esp;“我小时候也有一棵杏郎，就在外头，你见过咱们家的杏树吧，是不是很粗？你仔细看过没有？那其实不是一棵杏树，而是好多棵，我和你爸还有你奶的杏郎都在那里，所有人的树抱成团，这才成了那样一棵粗壮的杏树。”

&esp;&esp;“你的杏郎刚刚种下去，它还小，你也还小，它要照顾你，短时间也不会融入咱家的杏树。平日里你醒来的时候它会在你旁边照顾你，你睡着的时候它就会回到院子里，把根扎入泥土休息。在这儿啊，一旦有孩子出生，孩子父亲的娘家就要从自家的杏树上选一株最合适的枝，从那孩子出生之日起便埋在土里认真栽培，在孩子百日前请专人挖出来施以术法，然后在百日宴上送给那孩子，这便是你收到的杏郎了。”

&esp;&esp;“所谓杏郎，就是这里人们请来照顾孩子的树灵保姆，你可以这么理解，不过杏郎对人们的陪伴却远胜于保姆，这儿的人一辈子只会有一位杏郎，而一位杏郎一辈子也只会有一位小主人，等到小主人不需要它的照顾的时候，它就会走到小主人家的院子里，扎根进去，这一回，它的根就不会拔出来了，它会长成大树，永远长在小主人的家里，等到小主人家再有小主人的时候，或许某一天，它的某根枝条被选中，成了新的杏郎……”

&esp;&esp;母亲讲述的事情让杜楠听得入了迷，好不容易才从那仿佛故事一般的叙述中拔出心神，将脸从母亲怀里抬起，下一秒，杜楠的眼睛对上了床边的两条树枝。

&esp;&esp;黑色的，湿润的，还带着擦得没太干净的黑土。

&esp;&esp;仔细看，那不是树枝，更像是两道根须，树的根须，比较细嫩的那种，而在这根须之上又有许多更细的根须，最细的看着比他如今的胎毛还要细。

&esp;&esp;这就是之前吓到他的那些细细的丝线一样的东西了吧？杜楠冷静地品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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