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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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节（第3页）

&esp;&esp;少年身形一歪，又开始没正形地坐着，抓起斗笠，缓缓给自己扇风，解答道：“当年龙脉复苏，天下多少苍生因其受惠。妖族的数量翻了数倍不止，人族也因此群英辈出。这座妖域里还留了些龙脉的灵气，自然也孕育出不少大妖。再者说，自龙脉濒危起，能在这村里活到现在的，只能是大妖。你们人族哪有那么长的寿命啊？”

&esp;&esp;倾风眼皮一跳，听他再提少元山的“灵气”，这回是不得不信了，顺着他话中的意思，诧异道：“少元山上还有精纯的灵力？这村子从两界封闭起就有了？”

&esp;&esp;“不错。”少年抬起两腿，盘腿而坐，“天下间没有东西能把好事情占全了的。你瞧着这地方钟秀，可我们轻易出不去，也不想出去。”

&esp;&esp;倾风听糊涂了，在手心拍打着那草编，问：“你既然知晓外界动向，怎么会出不去？既然关切人间境遇，又怎么会不想出去？”

&esp;&esp;“此事说来话长了啊……”

&esp;&esp;少年提起这句本该是老气横秋的话，却是一点惆怅都不带，而是一种期待了许久，一个话痨压抑多年总算被掀开话匣子的喜出望外。

&esp;&esp;他到底还是矜持了下，抿了抿唇，没马上开始他的往事追叙，故作高深地清清嗓子，说：“外面的事情，其实是我遇到赵鹤眠之后才知道的。以前我也只能闭锁在这村庄，困守一界。”

&esp;&esp;倾风脑海里隐约冒出几条线，只是太杂乱，串不成前因后果，自言自语地说了句：“赵鹤眠？”

&esp;&esp;少年抬手比了下高度，乐不可支道：“当年赵鹤眠还不是这么灰头土脸的中年男人，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听信了民间说少远山上留有龙魂的传闻孤身来闯，差点死在山道上。不料他那小子是有点真本事，被煞气伤得遍体鳞伤，还拼着苟延残喘的那口气，硬生生爬到了少元山断口的边上。”

&esp;&esp;他说完这段，双目黑亮地看着倾风。

&esp;&esp;倾风对他对视片刻，三分真三分假，抑扬顿挫地问道：“那传闻不是真的吗？赵鹤眠最后不是领悟出龙脉遗泽了吗？”

&esp;&esp;少年高声接过话头，用力拍拍胸口，志得意满道：“哪有那么简单？全亏了我！”

&esp;&esp;说完这句，他想起什么遗憾事，整个人的精气神又泄了出去。

&esp;&esp;“少元山的龙脉还活着是真，可想靠着这蠢办法领悟出什么遗泽，那全然是痴人说梦。不如指望妖境再出个白泽来得合理……哦，后来确实是出了。”少年看一眼林别叙，拍拍屁股底下的树根，“同在少元山上，我与龙脉算是同气连枝。我在这村庄为它镇守最后一丝灵智，作为条件，也分得它一点神通。这是我胜禄折冲的地方。他得不到龙脉的传承。不过禄折冲的实力确实比我强，他强盛之时，我是出不去的。”

&esp;&esp;倾风不由跟着低头看了看脚下。

&esp;&esp;少年重新戴上斗笠，深沉中难得有了些老成模样：“委实是赵鹤眠命大，碰巧当时禄折冲受了重伤，叫我能分出心力来沟通外界，再远一点都不行，偏在断口附近看见了命悬一线的赵姓小子。彼时山上埋了多少前赴后继的尸骨，一些是为了求道，一些是实在走投无路。赵鹤眠天资确实卓越，我不忍见他身死，也不想再看无辜之人白白铺道，于是送他几缕龙息，引妖力到他经脉，助他领悟遗泽，想看看他的造化。”

&esp;&esp;少年唏嘘着道：“好在他是个争气的人。我以为他一幅残躯千疮百孔，定然熬不住修炼遗泽的痛苦，不料他竟活下来了。从此成了我在妖境的耳目，为我传递一些消息。”

&esp;&esp;身后竹香浮动，夏日斜照过成帷竹叶，忽然黯淡，阴影填满了地上的细缝，叫他回忆起当年的一些零碎场景来。

&esp;&esp;想起赵鹤眠跪伏在地上，嘴里几难成句，吐出几声蚊虫似的低喃，对着少元山祈求真龙显灵。

&esp;&esp;额头磕地，时而晕厥时而清醒，凡有一分力，便一寸寸地往前挪。走过的泥地上全是他的血。

&esp;&esp;若不是当初一念之下起了恻隐之心，也不会有妖境如今的五分局势了。

&esp;&esp;少年扶了扶斗笠，看向倾风，忽然冒出一句：“我不止救了他，其实我还救过你。世道真是奇妙啊。”

&esp;&esp;倾风愣了下，指着自己道：“我？”

&esp;&esp;少年说：“是的，在你大约四五岁的时候吧。”

&esp;&esp;“你胡说吧？”倾风质疑道，“我四五岁的时候，哪里需要你来救？虽我不记得早些年的事情，可我幼时唯一的生死大劫，是我师父为我化解的。”

&esp;&esp;少年听她不识好歹，拍着腿激动叫道：“你真是同赵鹤眠一样发痴梦，来少元山上找奇遇。世上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啊？！你师父背着你在界南随处乱走，偏生就遇到了陈氏六万蜉蝣的陨落之地？我连做梦都不敢这么做！你居然心安理得！你以为你是大道之子吗？！”

&esp;&esp;倾风：“……”

&esp;&esp;隔着半丈的距离，倾风也感觉他的口水快喷溅到自己的脸上。下意识抬手抹了一把，讪讪一笑。

&esp;&esp;少年挥舞着右手道：“是你师父一剑斩破禄折冲的妖域，使他重伤，叫我能有机会调用少元山的妖力。而你师叔……是叫什么来着？哦，谢引晖！他随禄折冲回到妖境之后，请赵鹤眠帮忙照看陈冀，赵鹤眠又转告于我，我心血来潮多关注了几眼，从两境通道里见到你师徒二人在边境落寞游走。怜你师父一生功高凄苦，无缘剑主……自然也有一些原因是因为我自由的时日不多，干脆大发慈悲，再行一件好事。”

&esp;&esp;倾风听得欲言又止。

&esp;&esp;少年说：“我耗费了几十年积攒的修为，才在陈氏殉道之时，在陈冀脑袋上开了一条与通道相连的口子。当时还额外送你一道龙息，帮你吸收蜉蝣的妖力。否则你哪里能有今日的小命在？又怎会受社稷山河剑的额外青睐？”

&esp;&esp;倾风与林别叙俱是一仰头，对视一眼，眸中难掩错愕。同时那些被忽略过的边枝末节也在他的解释中浮出水面，带着那些“巧合”的疑点，得以真相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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