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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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琳先给他打冰啤，啤酒杯推过来的时候，卫来正把钱包口朝下用力一抖‐‐只掉下来一枚硬币，吧台上滚出一条直线，撞到水母缸，饮恨倒伏。是欧元，币面上半幅欧洲地图，边上有&ldo;50eurocent&rdo;的字样。05欧，约合不到4块钱人民币。埃琳警惕心起，啤酒杯停在半道。卫来说：&ldo;赊账。&rdo;&ldo;你钱呢？&rdo;&ldo;花了。&rdo;&ldo;那么多钱！&rdo;&ldo;花了。&rdo;卫来列举要花钱的地方，&ldo;我雇过破冰船，把结冰的港口破开一道口子，很壮观，像巨大的楔子嵌进北冰洋，我拍照了，想带给你看，但后来零下三十度，相机冻坏了。&rdo;他笑，拍埃琳的手背：&ldo;你不是爱我吗？赊次账吧。&rdo;埃琳很有原则：&ldo;爱你是一回事，钱是另一回事。&rdo;卫来觉得情人还是中国的好，爱你爱到心肝脾肺肾都血淋淋掏上‐‐他咬牙切齿：&ldo;我真看不出来，你爱我到底爱在哪了。&rdo;‐‐和卫来初见的时候，埃琳还没有开酒吧，对卫来说的第一句话是：&ldo;你是日本人？&rdo;她清楚记得，卫来脸色有点阴沉，顿了一会才说：&ldo;中国人。&rdo;中国？那是哪？埃琳的世界地图里，只有德国、北欧和包围着的一片海陆蛮荒，黄色人种她只知道日本人和印第安人。为了更接近卫来，她觉得有必要了解一下中国，当晚回家路过音像店的时候，她问老板：&ldo;有关于中国的电影吗？要很有名的，新一点最好。&rdo;老板撅着屁股在脚边的纸箱里翻检了一阵，递了一张给她，语气很肯定：&ldo;这个，很有名。&rdo;那是张艺谋的电影，《一个都不能少》，讲述了农村、文盲、贫穷、展望，在欧洲拿了不少奖项。埃琳看了两遍，以为这么简单就能把中国咀嚼透彻，第二天见到卫来时，她一副对中国很熟悉的样子，问他：&ldo;你小时候上学，要翻几座山啊？&rdo;卫来当时在抽烟，好大一会没说话，烟头搁在啤酒杯边，累积的灰烬霍一下倾翻在酒里。然后看着她，一字一顿：&ldo;你真该多看看新闻，关心一下这个世界。&rdo;‐‐埃琳同意让卫来赊账，两个原因。一是卫来信用良好，从来没有真的欠账；二是因为他说，今晚就会来活。来活等于来钱，他上一次来活，带回来鼓鼓囊囊的一包钞票，一次昂贵且变态的北极圈度假后，变回穷光蛋。这不是正常的生活态度，埃琳忧心忡忡，她隔着酒吧的乌烟瘴气看向坐在不远处的卫来，决心要找个合适的机会，劝一下他。卫来揪了块羊角面包，蘸撒在餐盘里的盐，送进嘴里的时候，边上凑过来一个身材妖娆的女人，穿裹身的黑色短裙，浓重的黑里泛金的眼影，像埃及艳后。声音性感而沙哑：&ldo;不请我喝一杯？&rdo;卫来说：&ldo;好啊。&rdo;埃及艳后嫣然一笑，腰肢扭动，驾轻就熟地旋身坐进他怀里，蕾丝的领口开很低，一道ru白色挤压下的深沟嵌进他眼底。像破冰船楔开的那道口子。女人伸手挂住他脖子，红唇挨近他的脸，将到而未到时，卫来忽然控住她，说：&ldo;别动。你是不是用的香奈儿的唇膏？&rdo;色号99，正红，怎么那么像拉普兰森林里看到的那只驯鹿的嘴唇呢？……埃琳冷眼旁观，以为这戏会转成两人相拥离去，谁知五分钟后，埃及艳后端了一杯酒离开，寻觅新的目标。她心下窃喜，端了份起司蛋糕过去：&ldo;送的。&rdo;又问：&ldo;没看中？&rdo;卫来说：&ldo;有情况啊。&rdo;埃琳好奇凑近，他压低声音：&ldo;我这趟冻的有点狠，这样的女人在怀里，我都没什么反应。我得恢复适应一下。&rdo;老祖宗没骗他，饱暖思淫欲，四个月饥寒交迫，他没怎么想过女人，埃及艳后这样的段数，他的脑子里出的都是芬兰旅游风景片。埃琳恨恨：&ldo;也许冻的坏死了呢。&rdo;卫来拿羊角面包使劲擦碟子里剩下的盐：&ldo;怎么这么狠呢？冻的坏死了，你能得什么好处？&rdo;埃琳还想说什么，墙壁上的挂钟忽然报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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