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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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节（第1页）

&esp;&esp;黑暗里，蒋阎一言未发，呼吸都是紊乱的，力道和温柔两字毫无关系，是一种要将她捏成一张薄纸般的拥挤。

&esp;&esp;她甚至怀疑，如果冲他吼头顶有什么东西要塌下来了，他都会先尽兴地抱到粉身碎骨再说。

&esp;&esp;因为这是她唯一不会推开他的时刻了。

&esp;&esp;可是他的意识还是明智地勒令他放手。

&esp;&esp;姜蝶很紧迫地指着两边：“左右都住着我同事，快敲门！万一他们还没醒！”

&esp;&esp;蒋阎已经利落地将她抱起来，闻言冲下楼的脚步一顿，转而大力去敲响两边的门。

&esp;&esp;他们刚才聚餐都喝了很多酒，不像她那么快能及时醒来。因此这阵急促的敲门和大喊声，把命悬一线的他们从崖边拉了回来。

&esp;&esp;陆续有人穿着睡衣打开房门，在这栋建筑岌岌可危前，大家争分夺秒地逃到了空地上。

&esp;&esp;外头已经陆续站了一些人，却几乎没有什么人说话，他们脚下的震感这时开始猛烈增强，一时之间除了这条平坦的大路，无路可去，哪里都不安全。

&esp;&esp;被流云遮盖的月亮置身事外地显出身形，照亮这一片正在被撕裂的土地。

&esp;&esp;姜蝶惊魂未定地仰起头，靠着这点凄清的月光，模糊地觑见三层楼的小旅馆正在扑簌簌地陷落。

&esp;&esp;她看不清晰，却听得分明。钢筋错开的声响，好像一个人在跟前活生生地被搅碎五脏六腑，又或许是一种更虚无缥缈的东西，在你眼前坍塌，逝去。你知道你挽救不了，甚至你也看不清它到底是怎么被毁灭的，但你能够从那震耳欲聋的声音中无比确认地听到，从和它延绵的土地中传来的共感中感知到，它已经成为废墟。

&esp;&esp;而那个虚无缥缈的东西，就曾经发生在她和旁边的这个人之间。

&esp;&esp;姜蝶一点一点地抽回被蒋阎紧握着的双手，一边语气复杂地说：“谢谢。”

&esp;&esp;蒋阎没有夜盲，他也仰着头，因此清晰地目睹它怎么坍塌。

&esp;&esp;他感受到手心里一直死死攥紧的温度流失，滑过去的触感就像那年音乐节的帐篷里，他费力地握住一把沙，最后却徒劳地从指缝里流出去，缓慢，轻柔，残忍。

&esp;&esp;额头沁出剧烈奔跑后的汗水，顺流下来时从眼眶滑过。他快速地揉了一把，又垂下眼，细细地看着她，若无其事地伸手捻了下姜蝶的鼻子。

&esp;&esp;“房顶掉的灰粘上了。”

&esp;&esp;他平静地说。

&esp;&esp;——“沙子不小心粘上了，很碍眼。”

&esp;&esp;更青涩的，他的声音在回忆里一闪而过。

&esp;&esp;姜蝶的鼻头仿佛经受不住他捻的力道，虽轻如羽毛，依旧蓦地红了。

&esp;&esp;有些磁场可以亘久不息……

&esp;&esp;这场地震，很后来姜蝶才知道，比二十年前的那场天灾程度小两级，虽然不是那么惊世骇俗，但对很多人来说，也许是永远跨不过去的夜晚。

&esp;&esp;大约到凌晨四点的时候，摇晃的世界才逐渐稳定。就好像狂躁了一整晚的巨人，终于跺累了脚。

&esp;&esp;不幸中的万幸，和姜蝶一起来的同事都顺利地逃了出来。

&esp;&esp;仲解语习惯裸睡，此刻狼狈地裹着一身床单，看着姜蝶身边的蒋阎，呢喃道：“我说怎么看着脸熟，我昨晚在小卖部看见的人是你吧……”她的视线逡巡到姜蝶身边，“你们俩是……”

&esp;&esp;姜蝶沉默半晌，说：“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esp;&esp;“我来这里出差，正好也住这里。”他也毫无异样地回答，“出去买水时看见你们了。但是觉得可能会打扰到你们，就没打招呼。”

&esp;&esp;“那个招呼打不打无所谓，刚才你敲的门才是真的太关键了。”仲解语心有余悸，“真的太谢谢你了。”

&esp;&esp;他看了眼姜蝶：“不是我的功劳。我在门口碰上她，她拜托的。”

&esp;&esp;仲解语眼泪汪汪地抱住姜蝶，实实在在地后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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