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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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母亲适才说的话，布暖的前景似乎黯淡得很，他虽也担心，倒全然不似女人那样悲观。布暖总会遇上爱她的人，长情的，爱她爱到不顾一切，哪里还会在乎家庭的压力！若实在欠缺，等他和知闲成了亲把她过继过来，索性隐瞒了她的身世，那时候所有问题都迎刃而解了。他一味出神，知闲关注他臂间的长命缕有阵子了，私下疑惑，原不想打听的，可事先就听说宫里设宴，万一是哪个爱慕他的女子给他续的命，她倒蒙在鼓里岂不成了天底下最后知后觉的傻瓜么！她悄悄打量他，犹豫了片刻才假作不经意道，&ldo;我今儿一天都在屋子里，不知暖儿在外头玩得怎么样。我听说你同她一道回来的？是蓝笙领她上宫门等你去的么？&rdo;他调过视线，只道，&ldo;二圣前往骊山驻跸，今日的宴作罢了，被几个同僚拉着吃酒说事，耽搁了会子才回来，后来恰巧遇着她和蓝笙。你问这个做什么？&rdo;知闲托腮道，&ldo;想是上平康坊去了吧！&rdo;又酸溜溜的说，&ldo;坊里的姑娘周到得很，连命都给你续了。&rdo;他听了这话垂眼看，失笑道，&ldo;混说什么，哪里来的姑娘，这是布暖系上的。&rdo;知闲这才松了口气，既然不是外面粉头子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正经人家的女孩哪里及那些狐狸精手段多，十个男人九个吃这套，虽然她早作好了容与将来纳妾的准备，可眼下她还没进门，自己的丈夫先爱上别人，那她也活得太不堪了。容与用罢了饭不急着撂筷子，嘱咐伺候的人取空碗来，拣大荤的菜色拨了好些。弯腰嘬嘬唤俏奴，把碗搁在地上告诫它仔细着用，不许吃得到处都是。手在桌面下安然放着，扭过头看那狗，目光专注，神思竟是游移的。指尖触摸到腕子上的五色丝，繁琐交织的纹路里想起布暖的脸，心里空荡荡，像缺失了一大块。他不说话，知闲也觉没底，怕刚才显得太妒，招他厌恶。正搜肠刮肚想补救一番，却见他站了起来，温声道，&ldo;天不早了，你安置吧！&rdo;她有些不舍，他很少来碧洗台，难得吃了一顿饭，于她来说真是大大的不够。她送他到门前，神色黯然。他停下步子看她，&ldo;今年的江心镜送到了，母亲不爱料理那个，要劳烦你了，指派人收拾出来。你自己挑喜欢的拿，另准备一面给暖儿送过去。&rdo;她恹恹应了，手指绞弄着宫绦，倚门斜斜靠在那里。他愈发摸不着头脑，也懒得费心思琢磨她突如其来的忧郁，退到槛外说，&ldo;宫里今年怪异，赏了女装，说是给府里家眷的。我先头过来走得仓促忘了，这会儿还在竹枝馆里摆着，等明儿叫人给你送过来。&rdo;她道好，又问，&ldo;是府里女眷都有的么？&rdo;他摇头，&ldo;只赏了一套，哪有赏全家的道理。&rdo;她听了高兴起来，只有一套，他特地留给她，纵然理所当然的，她还是欢欣鼓舞。她是他过了六礼的未婚妻，名正言顺的他的&ldo;家眷&rdo;。&ldo;蓝笙的给了谁？&rdo;她又有闲心关注老对头了，笑道，&ldo;他还没结亲，大约只有把东西压箱底了。&rdo;容与嘴角扯了扯，终究没有仰起来。他有时不得不佩服蓝笙见fèngcha针的好本事，不知怎么让布暖收下了他得来的全套行头，约摸是连哄带骗用尽了手段。天上一弯蛾眉月，纤细如游丝。月色并不好，薄薄的光不时被流云遮住，他站在廊子下等婢女取灯笼来，慢吞吞道，&ldo;他常办出格事，不要去管他。&rdo;想了想又道，&ldo;他是个直慡人，有时说话难免不中听，你别同他计较，有什么告诉我，我自然和他商议。&rdo;他并不觉得这话哪里特别，知闲听来却是另一种难以抗拒的温存。她和蓝笙拌嘴，容与每每缄默，如此不作为，纵得蓝笙变本加厉。她口才不如蓝笙，落败是经常的。容与起先还打打圆场，后来几乎不闻不问，像今天这样说句体己话，不知是多久以前的事了。远远看见一盏灯火摇曳着过来，他正要下台阶，背后一个温暖的身子贴上来，脸颊靠在他肩胛上，静谧的夜里听得见咻咻的鼻息。他怔了怔，知闲圈紧了手臂，玲珑有致的身形柔软如水。换作别的男子，有美人投怀送抱大约会受用之极，他却如芒刺在背，连寒毛都直竖起来。&ldo;容与哥哥，我有时很担心，你究竟喜不喜欢我？&rdo;她嗫嚅着，&ldo;如果不喜欢我，就不要同我成亲，不要让我活在绝望里。&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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