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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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第2页）

&esp;&esp;我挂了电话，突然感到深深的疲惫——“所有的进入发掘营地的高手，都是手术刀的朋友或者合作伙伴。我并没有什么特权可言，手术刀对我的温和照顾，只是看在大哥杨天托付的面子上。将来怎么办？我要依靠手术刀一辈子？一辈子要人家来照看我，像照顾一个不谙世事的毛头小子？”

&esp;&esp;一刹那，关于家、关于亲人的某个金字塔在我心里轰然崩塌——

&esp;&esp;“这么多年，我一直把手术刀当成自己的亲人，其实只是一厢情愿。我仍旧是孤儿，大哥失踪之后，我像宇宙间的任何一个星球一样，都是孤立存在的，除了自强自立、靠自己拯救自己，谁都别想指望！”

&esp;&esp;我的脸色一定相当难看，以至于耶兰看我时候的眼神，无比可怜哀悯。

&esp;&esp;我在桌前坐下，取了纸和铅笔，略一沉思，便在纸上唰唰几笔画下了竖井、隧道的立体剖面图。在隧道尽头，我加上了一面四米后的墙壁，把它涂成浅浅的灰色。

&esp;&esp;现在，大家都在石壁这一面，与里面的神秘世界只有一墙之隔。

&esp;&esp;我犹豫着，在石壁另一面画了一张围棋棋盘，实际是在模拟金字塔内部的墓室分布。当我的笔点落在棋盘最中央位置时，陡然间心里一动：“在这样的平面结构里，中央这一点代表了什么？”

&esp;&esp;金字塔的尖角结构，注定了上小下大的面积分布。所以每一层的总面积是向下依次递减的，如果墓室的总数量不变，则每一间的单独面积会依次减少。这就暴露了一个“重力支撑”的关键问题——上层墓室如果脱离了竖向承重墙的支撑，在地球重力作用下，会不会发生难以预测的连锁坍塌？

&esp;&esp;我把最中间的位置使劲涂成黑色，因为假定土裂汗金字塔的墓室是一张围棋盘，那么最重要的“点”就是在“天元”的位置，那是所有面积的中心交汇处。

&esp;&esp;我用力挠着头皮，绞尽脑汁地思索着。

&esp;&esp;画面里，其中四个人已经收起电话，只留切尼一个人与手术刀沟通。

&esp;&esp;他是金字塔建筑研究的高手中的高手，对这些奇怪的墓室结构最有发言权。我听到他用苏格兰风格的鼻音浓重的英语急促地叙述着：“我敢打赌对于石壁的射线透视肯定有问题，这些石壁的构造，与其它几十座金字塔并没有本质上的不同。所以，我需要你的探测队伍，重新对金字塔进行地毯式穿透测量，从头到尾，不要放过暴露在沙漠里的哪怕是一平方厘米的地方！”

&esp;&esp;他的“从头到脚”的话启发了我，我猛地一摔铅笔跳起来，吼叫着：“对！从头到脚！从头到脚！”

&esp;&esp;我说的“头”是指土裂汗金字塔的尖顶，在短暂失忆的时候，我曾经感觉塔顶是可以用脚踩得动的，甚至设想着用力跺脚，就会从那个位置进入塔的内部。

&esp;&esp;那么，我们完全可以彻底放弃从隧道进入内部的原定计划，直接异想天开地从金字塔顶端开口进入。

&esp;&esp;我被自己疯狂的新想法震撼住了，一时间楞楞地站在原地，不敢动弹，生怕这一点灵感会突然消失，再也无法追索。

&esp;&esp;监视器上，汤正在指挥着助手调整钻机的工作高度，准备在那个洞口的左下方再进行一次钻探。他的“气体炸药”理论并没有得到恰如其分的表现，因为石壁根本就没有出现“柔性障碍”的迹象。

&esp;&esp;我向耶兰僵直地笑了笑，招呼那几个技术人员重新进入工作岗位。

&esp;&esp;这个时候，每个人都要冷静，要比井下的专家们更冷静才对，随时做好应对突发事件的准备。

&esp;&esp;我向帐篷门口走去时，耶兰也跟了过来，急促而气急败坏地请求着：“风先生，我希望能下井去，对地下钻探的工作，我也算是整个埃及境内的最高权威，我或许能够——”

&esp;&esp;我打断他，拍着他的肩膀：“耶兰，回到你的工作岗位上去，现在是由我来主持营地的工作。相信他们、相信专家们的力量和见识，要远远高出普通人。”

&esp;&esp;他变得无比失望，眼神空洞而迷惘地望着外面已经昏黄的暮色，喃喃自语：“你不知道，法老王的咒语只会降临在外邦人的身上，而我则可以对这些难以估量的惩罚免疫……万蛇之窟的门已经打开，每一个触犯法老王威严的外邦人，都将受到‘惩戒之神’的遴选……”

&esp;&esp;我对这些神秘的古怪咒语并不感兴趣，若论咒语之恶毒残忍、动人心魄，首选中美洲丛林的巫术部族或者是中国历代流传下来的帮会戒律，法老王的符咒经过欧洲侵略者们的优美传译后，已经变得诗化，带着优雅的音节旋律，可怕程度早就大大削弱了。

&esp;&esp;我郑重其事地向耶兰命令着：“回到你的岗位上去，耶兰先生，你管的太宽了！”

&esp;&esp;不管他下井的目的是出于“拯救无辜生命”的好意，还是妄图在古墓财宝里大大地分一杯羹，我都不希望被他打乱了谷野最初制定的发掘计划。

&esp;&esp;暮色已经笼罩了营地，但是在几百盏照明灯的作用下，整个营地像是狂欢节之夜一样灯火通明。不过，营地里很静，没有人高声谈论或者做出任何产生噪音的动作，围绕在井架边的三十几个人，保持着双手下垂、身体僵直的动作，无声无息地肃穆而立。

&esp;&esp;我做了十几次悠长的深呼吸之后，再扭扭腰和腿，把紧张无比的神经放松下来。任何人只有在身体放松时，思想才能自由奔放地工作。

&esp;&esp;刚才我那个疯狂的想法，值得进一步细细推敲，而唯一能跟我做良好沟通的，应该就是苏伦。

&esp;&esp;古怪对局

&esp;&esp;我知道，按照隧道尽头五位专家的工作习惯，至少也要在石壁上尝试三次才会罢手，所以这段时间，我可以先去找苏伦谈谈。

&esp;&esp;她此刻就在萨罕长老的帐篷门口，站在那块绣花地毯的旁边，位置是在萨罕长老的侧前方。萨罕与幽莲的动作保持不变，仍旧是一个盘坐向西，一个垂头捧着陶碗。

&esp;&esp;“那样的仪式，怎么会引起苏伦如此大的兴趣？”我一边向前走，一边无意识地扫了唐心的帐篷一眼。那边的门帘低垂着，毫无声息。这三个人倒是乐得清静，一直躲在帐篷里，对外面的大事小事一概不闻不问。

&esp;&esp;想像着老虎与宋九下棋的专注模样，只怕那盘棋落子速度慢过乌龟爬行，一盘棋就得下个三天五天的。

&esp;&esp;围棋一道，博大精深，在亚洲的第二围棋之国日本，以前的本因坊大赛，经常有一局棋下十日、百日的情况。

&esp;&esp;记忆里，古人早就说过：业精于勤而荒于嬉。

&esp;&esp;我一直认为若是把大好的生命浪费在日复一日的下棋这种“游戏”中，简直是对人类生存的无形谋杀。或许中国古人就是因为整日无所事事才发明了围棋这种东西，于是变得更加无所事事，才被欧美列强的坚船利炮……

&esp;&esp;算了，那些黑暗的历史不想再提，这一次，我一定要给中国人争光，为自己正名。

&esp;&esp;走到距离苏伦还有十步开外时，她垂在背后的手掌突然摆了摆，示意我不要靠近。

&esp;&esp;我愣了一下，不知她的用意，但仍旧顺从地假作打了个哈欠，悄悄改变前进的方向，转向唐心的帐篷那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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