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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良栋暗笑,杨翼一双黑眼睛则注目林良栋,万分感激,虽不知他从何处得来那两位大人真迹字画,但林大哥为人正派,断不会是不法途径得来。他却不知林良栋本人出身世家,交游广阔,别说两个官吏的字,就是皇帝老子的亲笔他亦有办法弄来。
待一切安顿下来,已是半月后,无忧开始催着林良栋走人,往岭南游历,林良栋却舍不得走,一则美色当前,他还没看够;二则杨翼着实有些让人不放心。这小兄弟聪敏坚韧是有,但清廉品性和出类拔萃的容貌怎适合这污浊的官场,若他武艺高强,性烈不好欺也罢了,偏生他仅有几下三脚猫功夫,性子又温和淡定,这教人如何放心,怎么也得找个人接手照顾这人了他再走,况且杨氏因为路上受了惊吓,又肩伤甚重,卧病在床,诸般理由加在一起,林良栋便哼哼着敷衍无忧,赖着不走。
这日无聊,林良栋又窜到杨翼房中,见他正躺在床上看书,不禁皱眉:「杨兄弟,前日我教你的擒拿手可练会了?」
杨翼脸红道:「大哥恕罪,小弟有些不舒服,就躺下了,那个……还没练呢。」
林良栋一听,马上转怒为喜道:「哪里不舒服?让大哥看看。」不由分说上前,又是把脉又是摸额头,进而还要摸骨头,弄得杨翼哭笑不得:「大哥莫担心,小弟是多年小毛病,根本不碍事,休息一下就好。」
原来杨翼自少年时起,不知是着凉还是怎的,每两三月中必有一两天肚腹不舒服,虽不是大痛,但总归不愿动弹,只好休息。林良栋闻之,眼珠转了转,失笑道:「怎么听起来像女人月事似的。」
「胡说,女人那是一月一次的。」杨翼将书在他身上打了一下,脸红嘟哝。林良栋大笑,替他掖好被角后,晃悠着出去,心中却在琢磨,应该找个懂医的朋友帮忙看看杨小弟和杨氏的病才好。
宁化山明水秀,又有杨翼美人儿,林良栋待得很舒畅,但此地的烟花女子着实不入人眼,他又素爱逛青楼,久未享受美女左拥右抱的滋味,不免想念。这天杨翼下乡办事,他便只令无忧跟着,自己却驰马去了建平,冲到当地最大的青楼玉满楼,开始左拥右抱,不亦乐乎。
建平府乃福建行都司治所,十分繁华,林良栋发泄一番后,又到了本地最大的酒楼富祥斋喝酒赏街景,虽说从未到过此地,但此人天生对吃喝玩乐处有灵敏感觉,一找便能找到。
灌了两坛酒,他迷离两眼,懒懒看着窗下人流,开始一口一口慢慢喝,这一段日子舒服平静,平生也没有这么悠闲过,自己是不是也该找个老婆,找个地方定下来了?
「这白衣人不知哪里来的,本城可未见过这么俊的公子。」
附近有几人悄声议论,对下面指指点点,林良栋立即不忿,俊公子?有我那杨兄弟和我俊吗?他立起身向楼下细看,忽然间却笑颜逐开,只因楼下那位居然是故人,正施施然骑马走斜桥,这人武功高绝,又精通医术,可不是给杨小弟看病的好人选吗?
柳春山坐在老旧的藤椅上,看着狭小的县衙花厅,面无表情地听林良栋大谈他那小兄弟身体如何孱弱,柳兄务必要开些方子帮他调理调理云云。哼,天下敢把他柳春山当大夫支使的也就只有此人了,若不是他曾救过自己家那老不死的命,无论如何他也不会坐在这里给人看病的。
杨翼奔波了一天,下午回来刚要休息,林良栋却说要介绍一个朋友给他看病。他哼唧着颇不情愿,然而一进花厅,他便眼睛一亮。那个青年坐在衙内闻名的那张一坐就吱嘎乱响的旧藤椅上,而老藤椅居然一声不响,他白衣华贵,身板笔直,顾盼之间甚有神威,端坐在那里,好象不是在这小厅里等人,而是在高堂大殿内欲对人发号施令。杨翼素喜这种稳重有威仪之人,忙上前作揖。
「这位是柳春山柳兄,这位是杨翼兄弟,宁化的小县太爷。」林良栋为二人介绍,一面斜了一眼柳春山,心中不以为然,姓柳的骨子里比自己好不到哪里去,人前却能装得人模人样,哼。
他这边不屑,那边杨柳二人已见礼毕,各自归座,柳春山仍是一派镇静,心下却翻江倒海。
这个杨翼,他是见过的。
三年前他有事到京城,恰逢殿试刚过,一众进士领了御宴后,于皇宫前骑马游街,人群夹道观看,欢呼庆祝,他几乎寸步难行。尽管百姓们对这些金殿学子识不得几个,但一跃登龙门光宗耀祖之事谁不倾羡,更何况今年与以往不同,十八岁的状元,二十岁的探花郎,就连那武状元都是难得的年轻貌美,本朝科考何曾有如此多青年才俊,龙心大悦,万民欢腾,结果便是这游街盛况空前。但柳春山冷眼观之,只心中冷笑,登了龙门又如何,还不是人手中棋子?
正思量,人群中忽又爆出一阵欢呼,抬眼看,原来是今科状元江瑶出来了。十八岁的状元郎,一脸意气风发,不住抬手对人群示意,众人亦发兴奋起来,开始向前挤,柳春山骑在马上,却也被人推着到了前面。状元之后,便是榜眼和探花,据说探花郎也只年仅二十岁,同样一身红衣,帽上簪花,但他骑在马上,却是满面通红拚命低头不欲人看见。而柳春山被人群挤着,几乎和他并排,恰好把他看了个仔细,朝霞一样粉嫩的面颊,长长睫毛不安的翕动着,一脸的羞涩不自在,柳春山蓦地心中一动,看他帽上牡丹花儿随着马的迈动一颤一颤,一伸手便摘了下来。
「你为什么摘我的花?」小探花捂住帽子,瞪着他问。
「花好看啊,不过,你比花还好看。」看不出这害羞小子也伶牙俐齿。
「你——」小探花面对调戏,脸更红了,张着嘴不知怎么应对,柳春山心情大好,把那朵花塞进怀里,再把自己襟上一朵榴花簪到他帽上,策马与他挨着,想要陪他走完这段路,但探花郎却不领情,白了他一眼,冷着小脸催马远远走开,宁可与一众泥腿子一起也不愿挨着他了。柳春山一笑,也策马走开,看那个还是孩子一般的人在人群如同受惊小猫一样的不安无助,便没来由地一阵担心,这样一个人,怎么能在官场生存呢?
如今三年已过,因为当年那个人的美貌可爱和羞涩,柳春山牢牢记住了他红通通的小脸和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现在,小探花身量长高了,脸也成熟了一些,但黑黑的眼睛仍然清澈,神情依然温和,略带些羞涩,没变多少;反观自己,变化巨大,再也不是当年会当街摘别人帽子上的花,会出言逗弄可爱美人的十六岁少年了,难怪杨翼认不出自己。
杨翼把手放在桌子上,让柳春山把脉,一面不时偷偷抬眼看他,这人虽安然端坐,但给人感觉却如同一只豹子,优雅慵懒地卧着,但若发现猎物,却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住,偏偏他又容貌俊美,举止稳重,真是个奇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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