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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她那天亲他没后悔。本来她就这么爱玩又皮,只是把他撩拨狠了眼看收不了场,多亏他倒是个君子,她一推不愿意,他就停了。麻烦只麻烦在他误会了,以为从那场闹,两人算是好上了,早起她正睡着,他穿戴停当了还要扒拉着她亲近一番,她扭头,他就对着头发耳朵做法,窸窸窣窣,黏黏糊糊,万般不舍的劲儿跟热恋期小情侣似的,所以现在她也不敢轻易给他抱。想想反正他很快会喜欢别人,这劲儿就过去了,忍忍。
&esp;&esp;听他这么说,她后悔了。怪不得后宫那么多美人儿,全因为他花心。就这么着,还天天在她面前摆神情款款,敢情都是假的,一试就露馅儿。一边这么想着,看他都不帅了。
&esp;&esp;她皱皱鼻子,仍旧阖着眼睛,心想多说无益,她一个壁花皇后,本来就是个摆设,还是收声吧。裹紧她的小丝被儿,转个身。
&esp;&esp;福临见情形不对,赶忙又把她扳回来,表明心迹:“表外甥女儿?逗你的。四贞妹妹同朕的同胞妹妹一般,朕对她没有那些心思,就算皇额娘再做主,朕也不会纳她。表外甥女儿放心。”说着凑过去亲金花阖着的眼睛,亲过就趴在金花眼前,呼吸吐在她脸上。
&esp;&esp;她痒痒,一睁眼,先看到他丹凤眼,神色无辜地瞪着她,她立刻想到憨呵呵的大金毛。再想他下午端坐着批折,那杀伐果断的严肃劲儿,竟跟眼前人是同一位?心里却清楚,淡淡地说:“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本来就是一夫一妻多妾,后宫已经有这么多美人儿,再多些也不过是人多热闹。表舅舅是一国之君,还不是喜欢谁就是谁。表外甥女儿也不过是操闲心,总觉得美人儿面圣机会有限,长夜漫漫的,有表舅舅作伴还好,没有的多凄清。”可不是,他喜欢乌云珠,乌云珠都嫁人了又被他纳为宫妃,一国之君,就没有失手的。
&esp;&esp;这话却在别处触着福临的心事。下午见她抱着猫儿自言自语,他心里不好受,不知她在宫里的日子有多么孤独寂寞,所以一提到他纳人,想的竟然是“长夜漫漫”和“凄清”。这分明假托别人,说的是她自己,日夜漫漫,戚戚凄凄,他不来,她就总是一个人。以后哪怕不能总陪着她轩窗闲话,跟她坐一片榻,共一扇窗也是好的。从今往后,不见大臣的下午,他要多来坤宁宫,一边批折,一边陪她。在哪儿都能用功,他想跟她起居都在一处。无论谁要给他后宫添人,他都坚辞不纳,他心意都在眼前人身上,再纳人岂不是白耽误人?前朝那么多事儿,后宫他能把眼前这一位顾好,就心满意足,哪还有闲心想别人。
&esp;&esp;一边想着,眼神越发温柔起来,把金花抱牢了,隔着丝被儿卷儿,他硬认为自己暖玉温香,抱个满怀。一边温声说:“表外甥女儿,以后朕常来陪你,必不让你凄清,可好?”
&esp;&esp;金花见他又这么着搂搂抱抱,换上那没来由的笑,贤良地说:“表舅舅,后宫那么多美人儿,佟妃妹妹她们又有孕,您还是多去陪陪她们,而且子嗣不多,也要在嫔妃身上多用心,表外甥女儿人小福薄……”那天她鬼迷心窍,被他的英俊迷了眼,招惹上他,她心中懊悔不已;如今她转了心,既然乌云珠已经现身,两人也对上眼儿,但求他赶紧跟乌云珠落停,别再让她头悬宝剑,也别再花儿朵儿往宫里招呼人,白白耽误人家的青春。
&esp;&esp;眼前他在她身上用心,她懂,可叹她不能领情。忍不住伸出柔软的手指摸了摸他的眉骨,“剑眉星目”,总在书上读的词儿蓦然摸在手里,她心悸又心酸。乐观点儿想,至少这人也曾在她身上用心思,至少她也曾捧着他的脸,还摸了胸肌,不自得其乐还怎么在宫墙深深里过日子?她手指阖上他的眼睛:“睡吧,明儿一早起呢。”
&esp;&esp;警醒如她,不贪慕随时会收回的情意。
&esp;&esp;他又听她说“人小福薄”,佟夫人进宫那日,他说盼着她旺健,她也曾这么说,这像是她的一句拒语,一出口就推他到千里之外。他看她眼色一会儿明一会儿暗,心里像是有许多波澜,后来终于静了,小手抚上他的脸,让他睡。他回手抓住这只柔软的小手,就像这般便缚住了她似的,闭着眼睛说:“偏只在表外甥女儿身上用心。”
&esp;&esp;她也不挣,语气里带着笑意和戏谑说:“记下了,看表舅舅哪天食言,羞不羞?”顿了顿又说:“今日八月初一,表外甥女儿可真记下了。”
&esp;&esp;福临又拉了那只手到唇边,金花却不乐意,嫌弃地娇声说:“胡子扎手。”一边说着一边把手从他手里硬抽走了,从床边摸了个枕头给他,说:“表舅舅别挤我枕头,这个凑活下。”是她平日里抱着睡的枕头,暑热,正好闲着,他夜里总往她身边凑,她不厌其烦;上次又说,睡醒了还有那么多家国大事,她担不起耽误大事的名头。
&esp;&esp;他接过她递过来的枕头,上头都是她淡淡的若花若叶的味道,他喜滋滋把脸埋进去,深吸一口,得了极大的满足,翻个身儿,自睡了。
&esp;&esp;翌日清晨,金花正睡得熟,突然锦被掀开,窝进来一个滚烫的身子。她心里一凛,又惊又惧,瞬间醒了。
&esp;&esp;是福临。
&esp;&esp;她不动,阖着眼睛仍旧装睡,感受他强壮的手缓缓探过她的腰,双臂交缠,她陷进一个宽厚火热的怀里,她强压着心里的怕,控着全身不颤,耳朵里的血管“砰砰”跳得心惊胆寒。熬过一息,一个缓缓的呼吸凑到她颈间,小声说:“朕这几天不得闲儿,改天来陪你。”说完又把头搭在她肩上,额角贴着她的脸,默了默,翻身走了。
&esp;&esp;金花心想,我还睡着,你说这些,谁能听到?明珠投暗。倒是忍不住敬你是个君子,血气方刚的,规规矩矩伸过手来,又规规矩矩自己走了。
&esp;&esp;
&esp;&esp;初四,三只瘦小橘满月。
&esp;&esp;金花挡妹
&esp;&esp;傍晚,福临的舆转到慈宁宫前御道,他往嫔妃立处一瞥,心先跳漏了一拍。
&esp;&esp;花红柳绿暖色的衫子前,有个碧玉石色的衣影,再看,正是金花。他忍不住右手捏了捏拳,她重新出来了?他倒不知道,若知道他早些来,不叫她等他。又看了眼殷勤跟在舆旁的吴良辅,他干儿子吴不服的差怎么当的,这么大事没提前报知他,让他在慈宁宫前收这么大的意外。缓了缓脸上的笑,重换上晴雨不显的神情,到了近前,他瞧也不瞧她,手却不自觉朝她伸过去。
&esp;&esp;金花应了八月节的宴,就不好继续孵在坤宁宫里躲清闲,早早预备定省的衣裳。小宫女呼和捧着衣裳给她选,她一眼看好这件碧玉石色的旗装,说蓝又绿,说绿又蓝的颜色,她一直喜欢;对着镜子比一下,她闷了月余,肌肤雪白,跟碧玉石色一趁,更显得面白色艳。碧玉石色就是这样,冷白皮色穿上显得愈加白,肤色略深些就瞧着又黑又黄。趁着她如今白皙,不穿却待何时?单傍晚在慈宁宫门口等福临,夕阳耀得她头昏。呵,要晒黑了。
&esp;&esp;她扶着小宫女乌兰的手转身,正面对着福临的那一群嫔妃美人儿。病中也有来探的,金花不厌其烦,借口挪动不了,一个未见,如今一个多月不见,仿佛这些美人儿清减了些?疰夏?
&esp;&esp;静妃一向的愤世嫉俗相;宁妃的罚也到时候了,她却蔫蔫的,没了精神头儿;谨贵人最不想皇后重新出来,惦着她跟太后料理了大半道儿的选秀要交还给皇后了?杨庶妃挺着肚子,盼着什么时候也蠲了她的晨昏定省,如今站着累,皇帝还没来,她一手扶着腰,一手扶在小宫女手臂上,弱不胜力;端贵人刚显怀,旗装宽大,她有意无意把手往肚腹上一捧,这荣宠的形状就明明白白露出来。
&esp;&esp;金花忍不住笑,都心思这么直白。就是娃娃少,嗐,表舅舅最近也不知道在忙什么。正盯着地面笑,小宫女乌兰用蒙语说:“娘娘,万岁爷来了。”
&esp;&esp;她忙转身,福临不苟言笑地站在她面前。她好像有日子没见他这么沉着脸,忙忙行过礼,柔声唤一声:“万岁爷。”小心抬头看他,结果见他眼风暖暖一闪,又换回这幅冷淡的表情,心里还在疑惑着,被他攥住了手,两人携手进慈宁宫。
&esp;&esp;“脚伤好了?”他小声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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