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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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散宜被噎了一下，说：&ldo;这些事，难道还需要为父再向你解释一遍吗？&rdo;姜碧兰也没再说话，在宫中这些日子，有些事她也渐渐明白了。人与人之间的争斗，远比野兽残忍。她说：&ldo;既然孩子保不住，我拿来一用，有错吗？&rdo;姜散宜说：&ldo;不是有错，而是大错特错！&rdo;姜碧兰微怔，姜散宜说：&ldo;兰儿，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落在陛下眼里，他会怎么看？&rdo;姜碧兰说：&ldo;他难道不会认为，那个女人心思狠毒，杀了他的孩子吗？&rdo;姜散宜恨铁不成铁，说：&ldo;兰儿！容妃去逝之后，慕容炎在宫中十余年，什么阴谋诡计他没见过？难道当初王后想要置他于死地，明里暗里施的手段还少？你这区区小计，焉能瞒得过他？&rdo;姜碧兰眉头紧皱，说：&ldo;不可能啊，当时他格外愤怒，还踹了左苍狼一脚。他……应该是信了的。毕竟孩子胎象之事谁也不知道，他怎么会怀疑我？&rdo;姜散宜说：&ldo;他当然会信，因为他正好需要这个机会，分裂军权，免得温氏旧部独掌军政！&rdo;姜碧兰缓缓后退，说：&ldo;你是说，他当时不过是在演戏？&rdo;姜散宜说：&ldo;你以为呢？&rdo;姜碧兰急急说：&ldo;可是那几天，他对我真的很好。他……不顾产秽，每日都前来栖凤宫陪我。日日都很晚才离开。&rdo;姜散宜叹气：&ldo;如果不这样，怎么表现他对失去皇嗣的痛惜？他不沉浸在悲痛之中，军中诸将岂有不为左苍狼求情之理？兰儿，直到现在你仍以为，他会因为失去一个未出世的孩子而痛心疾首吗？&rdo;姜碧兰几乎瘫软在椅子上，双唇颤抖，半天才说：&ldo;可那真是他的骨肉……&rdo;姜散宜说：&ldo;此事也就罢了。反正孩子也保不住，可是落在他眼里，他很可能会以为你杀了这个孩子陷害左苍狼。一旦男人这般看你，你将会是一个何其恶毒的女人？你在宫中，但凡事为何不先同父亲商量？&rdo;姜碧兰额上渐渐沁出汗珠，说：&ldo;我……&rdo;姜散宜说：&ldo;还有，左苍狼在狱中，你是不是对她做了什么？&rdo;姜碧兰咬唇，说：&ldo;好不容易她下了狱，难道我们不应该把握机会吗？&rdo;姜散宜气极反笑，说：&ldo;机会？说说看，你到底得了一个什么机会？&rdo;姜碧兰说：&ldo;我们联络了诏狱的人，如果陛下晚两日，只需两日，便可取她性命。&rdo;姜散宜猛然拍桌站起，姜碧兰一惊，他一指头指向姜碧兰，气得面色铁青：&ldo;愚蠢！&rdo;姜碧兰说：&ldo;父亲？我有什么错，如果那个女人死了，我们岂不是就高枕无忧了吗？&rdo;姜散宜深吸一口气，说：&ldo;上一次，你们是不是也动了手脚？&rdo;姜碧兰说：&ldo;上一次，我们也差点得手了！&rdo;姜散宜说：&ldo;差一点，你们每次都差一点！你难道就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rdo;姜碧兰脸色慢慢惨白：&ldo;你是说……&rdo;姜散宜说：&ldo;你们在诏狱中有人，诏狱中又都是谁的人？兰儿！你几斤几两，竟然在他面前玩诡计？&rdo;姜碧兰说：&ldo;可……可他从未提及过这些事！他若知道，为什么从来不提？&rdo;姜散宜说：&ldo;因为宫中你已是王后，朝中为父是左相！他绝不能让左苍狼对我们生出半点好感来！最好就是你死我亡，誓不两立！现在你在狱中如此害她，她若出兵去往马邑城，岂会放过你兄长！！&rdo;姜碧兰浑身冰凉，旁边郑氏也急了：&ldo;老爷，齐儿现在还在马邑城！他本来就没有上过战场，如果左苍狼有意害他，这可如何是好！您一定要想想办法啊！&rdo;姜碧兰只觉得自己舌头已经僵硬，她讷讷地问：&ldo;父亲，那如今，我们能怎么办？&rdo;姜散宜说：&ldo;为父会先修书，让你兄长称病返回晋阳。狄连忠是个老将，一向机警，想来不至有失。日后你在宫中，凡事须派人与父亲商量，万不可再自作主张！&rdo;姜碧兰突然哭出声来，这么多天的委屈，一下子爆发出来：&ldo;可是我恨她，我恨她！陛下还当着我的面跟她亲热，爹……&rdo;她扑到姜散宜怀里，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姜散宜拍拍她的头，轻声叹气，说：&ldo;傻孩子，不过你也不要伤心，左苍狼这个人，在陛下面前看似温顺，其实执拗无比。要对付她还是有机会。你现今一定要服软，陛下需要她出战小泉山，你要拿出王后的心胸气度。以退为进，不是什么丢人的事。&rdo;姜碧兰说：&ldo;可是……&rdo;不等她话出口，姜散宜便沉下脸来：&ldo;父亲的话，你是听还是不听？&rdo;旁边郑氏也劝：&ldo;儿啊，你就听你父亲一回吧！&rdo;姜碧兰将丝帛覆在眼上，轻轻按了几按，拭去泪水，说：&ldo;我听父亲的。&rdo;姜散宜这才点头，说：&ldo;身在宫中，陛下怎么看你最重要。所以你万万不可轻举妄动，一切事宜，有父亲替你谋划。你有何事，也务必知会父亲。容妃死后，父亲与陛下关系淡漠，但却是从小看着他长大。他是什么样的人，父亲比你明白。&rdo;他拍拍姜碧兰的手，说：&ldo;不焦不急，你虽身在宫中，然而还有整个家族倾力支持。&rdo;姜碧兰第一次觉得很安定，哪怕明知道，姜散宜筹划这一切是为了家族利益，但是心却无端安定下来。她轻声说：&ldo;我要看着她皮焦肉烂，一步一步，步入万劫不复之地。&rdo;姜散宜说：&ldo;会的，只要你信任为父，并且耐心等待。&rdo;宫中，慕容炎陪左苍狼共用午膳。左苍狼沾不得腥气，御膳房纵然知道她以前喜好油气重的菜品，如今却也是再不敢上了。饮食俱都十分清淡。慕容炎说：&ldo;法常寺的雪盏大师，传闻医术不凡。下午带你过去看看。&rdo;左苍狼说：&ldo;也不是什么大事，也许过几日便好了。&rdo;慕容炎说：&ldo;马上要出征，军中条件粗陋，这样娇气可不行。&rdo;说完，又握了她的手说：&ldo;总让人担心。&rdo;左苍狼缓缓抽回手，说：&ldo;既然陛下吩咐，微臣便去一趟法常寺也就是了。&rdo;慕容炎点头，左苍狼说：&ldo;陛下最近日日前来南清宫，不需要陪伴王后吗？&rdo;慕容炎说：&ldo;王后回家省亲了，想来家中父母会安抚她。你没有父母，便只有孤多多照抚了。&rdo;左苍狼说：&ldo;事到如今，陛下还是认为，是微臣害她小产吗？&rdo;慕容炎安静地看她，她站起身来，说：&ldo;她的孩子，也是陛下的孩子。难道我会对一个尚未出世的孩子下此毒手吗？&rdo;慕容炎说：&ldo;好了，孤什么都没说，你倒是先凶上了。&rdo;左苍狼说：&ldo;微臣只是不明白，在陛下眼里，我难道竟是一个如此恶毒的人？&rdo;慕容炎沉默，半晌，轻声说：&ldo;给我坐下，吼什么？&rdo;左苍狼这才意识到失态，缓缓坐下来。周围没有宫人侍候，他拿了勺子替她添了一碗汤，说：&ldo;知道的明白你在对自己君主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吼狗呢！越来越不知礼数。&rdo;左苍狼怒道：&ldo;反正我没有害她的孩子！&rdo;慕容炎说：&ldo;嗯。&rdo;左苍狼反倒怔住：&ldo;陛下相信了？&rdo;慕容炎说：&ldo;阿左，孤也刚刚失去了自己的孩子。第一个孩子。&rdo;左苍狼愣住，慕容炎问：&ldo;你非要在这时候，对孤咄咄相逼吗？&rdo;左苍狼不说话了，他这才说：&ldo;快吃，吃完孤陪你去一趟法常寺。&rdo;法常寺是大燕开国君主所建的一座寺庙，由来已久。主持雪盏大师如今已年过七十，然而面色红润，除了白眉长须以外，倒显得十分年轻。这时候他正迎候在山门前，见到慕容炎过来，赶紧上前施礼。慕容炎对他倒还算尊敬，说：&ldo;雪盏大师不必多礼。今日孤带左将军过来，也是希望大师点化开解。&rdo;雪盏双手合十，说：&ldo;点化不敢当，陛下有令，老纳自当尽力。&rdo;慕容炎点头，携了左苍狼，与他一道入寺。进了山门，迎面是灰白色的石阶。石阶长有四百九十级，左苍狼行至一半，便出虚汗。她双手按着双膝，略作休息。慕容炎也是皱眉，她身体差了好多。以往这样的石阶，她岂会看在眼里？左苍狼苦笑，只觉得眼冒金星。她说：&ldo;陛下，微臣一定要上去吗？一身杀孽之人，即使行至佛前，也未必能得神佛庇佑。不如……&rdo;话音未落，突然消了尾音……慕容炎倾身将她打横抱起，继续向前。左苍狼惊住，两边侍立的僧人们也惊得目瞪口呆，雪盏大师道了一声阿弥陀佛，头前带路，再未多说。那时候阳光穿过松针，零零碎碎地撒落长阶。他抱着她，步步向前。世界颠倒，原来这红尘里柳绿花娇、春光正好。她握住他胸前的衣襟，轻声说：&ldo;陛下！&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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