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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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丕道：&ldo;局势有变，快请先生来坐镇！&rdo;洛阳城正街。恐惧的人潮四散奔逃，绕过街中一名身穿明黄道袍的孩童。无数惊疑不定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于吉肩上扛着比他足足高了一个头的弹指天机招幡，额上满是豆大的汗珠，一手来回变换指诀，指挥着满城水蛇四窜。必须在那人出现之前离开此处……于吉眼神涣散，吁出一口滚烫的血气。然而正当他转身那刻，嘶哑的老者声音在城门处响起：&ldo;我道甄姬被何物扰了兴头。&rdo;于吉瞳孔倏然收缩，一阵凉意涌上背脊，终于惊动了左慈。左慈满头须发花白，头上戴着一顶破草帽，一身油腻的道袍如乞丐般，他的手上握着一把拐杖，指甲内尽是污黑。然而他拦在城门处，却是令于吉心下忐忑。&ldo;恭喜师兄……收了个新徒儿。&rdo;于吉扛着招幡，惴惴朝左慈鞠躬。左慈随手把那弯拐朝地上一顿，讥道：&ldo;既还知是师兄，何以又入洛阳？&rdo;弯拐下半截破开，竟是一把锋芒如雪的短剑。随着左慈之剑牢牢钉入砖缝，一道黑烟冲天而起，喷至高处，化为千万乌鸦嘶声大叫，纷纷扑向城中水蛇。道法被破，于吉恐惧地退了一步，左慈手中弯拐与其招幡相似，称&ldo;拐子剑&rdo;。俱是一件极厉害的法宝，昔年三徒各自出师门历练，唯有华佗身无法宝，却得了四枚长生丹。想到华佗，于吉心下稍定，道：&ldo;生死乃是天命，华佗躲了你这么久，最后还不是被师兄借刀杀了么。&rdo;左慈端起拐子剑，遥指于吉道：&ldo;既知如此，你又何来送死？&rdo;于吉只答道：&ldo;师兄，我这次去成都，见了你那女徒弟儿……她没把丹药和青囊经最后那页交给你么？&rdo;话音落，几乎是同时一手背在身后，睁大双眼，这话击中左慈心病，瞬息把他激怒，左慈骂道：&ldo;那泼贱与你说了何事！&rdo;霎时间，左慈无声无息地到了跟前，一剑捅穿了于吉胸口！下一刻，拐子剑上穿着一只稻草人，于吉道法祭起，穿过数十里之遥，一头狠狠栽倒在洛水岸畔。于吉捂着胸口，虽是逃得快，那处仍被利剑刺穿些许，渗出血水来。他惊魂未定，幸好左慈未来得及补下阻挡缩地之术的道术结界，否则这次真的逃不掉了。城中升起黑烟蒸腾，无数黑鸦朝着他飞来，于吉吸了口气，忙挥动招幡。冷不防一声马嘶，于吉被赵云有力的胳臂提起，放在马后。赵云骑着赤兔，眼望城内追兵与漫天鸦群，吼道：&ldo;公嗣在哪！你怎会在此处！&rdo;&ldo;他没事！快跑！左慈来了！&rdo;于吉惊惶喊道。江上水声传至地底。&ldo;你是头一个。&rdo;&ldo;头一个……什么？&rdo;阿斗茫然问道：&ldo;你怎么知道这有个暗门？&rdo;吕布又沉默了。阿斗知道此时尚未脱险，只得在黑暗中不断摸索，勉力寻找逃跑的路。幸好这不是一个封闭石室，远处有些许微风吹来，一定是个通道。阿斗想了想，道：&ldo;对，以前……董卓那档子事，他死了以后，洛阳就是你和王允当老大。做过一阵子皇帝，你知道……我挺傻的。&rdo;他笑了笑。阿斗忍不住问道：&ldo;吕布，你还活着么？&rdo;吕布在黑暗中答道：&ldo;你知道得挺多。&rdo;&ldo;你是我的偶像。&rdo;阿斗轻声道。吕布疑道：&ldo;偶像？&rdo;阿斗笑着摇了摇头。走了许久，阿斗眼前逐渐朦胧，两人同时眯起眼，适应突如其来的炽烈光线，阿斗道：&ldo;这里是洛河。&rdo;他转头望去，只见四处俱是嘶声游移的蛇，不由得心中发毛。所幸蛇群绕过他俩，朝城内冲去，阿斗明白了，道：&ldo;于吉的道术，我们走。&rdo;继而咬牙扛着吕布，朝人少的地方逃去。城外已乱成一团，无人注意到他二人，阿斗不断透支自己的体力，每一刻都以为自己会倒下，然而下一刻，却又奇迹般地撑了下来。他已近两天未吃过东西，昨夜只在曹真房中吃了一点核桃，现在饿得头晕眼花，摇摇欲坠。一身大汗，如水中刚捞出来一般。日暮时分，他们找到一个树林，便一头栽了进去。此处离洛阳城已颇远，夕阳余光在树杈间温柔地投下。阿斗终于消耗完了体力，上气不接下气地倒下。&ldo;哑巴，我走不动了……&rdo;阿斗躺在潮湿的泥土与落叶上，仰头望向紫蓝色的天幕。那里有一颗璀璨的星辰在发亮。吕布把耳朵贴在地上，片刻后，他以手肘支起身体，高大的身躯覆在阿斗身上。阿斗瞳孔倏然紧缩，呼吸变得急促，吕布极低声道：&ldo;勿作声。&rdo;凉风吹过树梢，一片树叶落在吕奉先背上，树林外响起&ldo;咔&rdo;的一声轻响，沙沙声如细雨传来。那是什么？阿斗感觉到吕布的身体微微一震，反手搂住了他的脖颈。那是散天矢，司马懿亲自督造的兵器。落箭只响了短短几息，周遭便安静下去。树林外传来曹真之声。&ldo;不在此，下一处。&rdo;阿斗极力呼出肺内空气，要起身查看吕布伤势，却被他死死按住。又过了一会，马蹄声渐近，在树林里绕了几圈。才奔出林外，曹真道：&ldo;走罢。&rdo;吕布沙哑着声音，在阿斗耳畔缓缓道：&ldo;你……以后当心，不可……轻敌。&rdo;阿斗几次想伸手去摸吕布的背脊，却提不起勇气，鲜血顺着他的脖颈淌下，滴在自己脸上。不知过了多久，树林中一片死寂。&ldo;痛么？曹真走了么？&rdo;吕布越来越重，阿斗勉力抽身，摇了摇他，道：&ldo;吕奉先。&rdo;&ldo;哑巴？&rdo;&ldo;沉戟。&rdo;&ldo;沉戟、沉戟……吕奉先……&rdo;阿斗眼神空洞，茫然摇晃着他唯一的侍卫，他的肩背上钉了数十根利箭。吕布死了。造化弄人&ldo;沉戟……醒醒，别睡了。&rdo;阿斗拉起吕布的手，双眼空洞无神道：&ldo;怎么会在这里……在这里……&rdo;阿斗掏出一把药草，塞进嘴里咀嚼片刻，茫然把吕布尸体背后的箭矢拔了出来，又把药敷上去。他无法说服自己，吕布已经死了。那血液粘稠，带着尸体的余温渐渐冷却。阿斗又漫无目的地伸手入怀，摸出赵云给自己的布虎，塞到吕布的大手里，让他握着，说：&ldo;这个给你，快醒醒，看……&rdo;&ldo;吃点药……你就好了。&rdo;阿斗又道，把药草胡乱塞进吕布嘴里。最后他终于接受了现实，伏在吕布身上，呜呜地哭了起来。吕布的手微一动，继而握紧了布虎。天空中一道闪电横过，轰雷爆鸣，大地摇撼。吕布的手抚上阿斗额头，道：&ldo;你给我吃了什么药。&rdo;阿斗呆呆看着吕布，许久后，他模糊道：&ldo;我也不知道……你，没死。&rdo;接着，他的精神再受不了这反复刺激，闭上双眼，昏了过去。高空中云层凝结成水，第一颗雨水穿过几万尺的距离落下，滴在吕布的头上。大雨铺天盖地的下了起来。他抬头看了看，嘲道：&ldo;贼老天。&rdo;旋轻轻抱起阿斗，穿过树林，朝山上走去。再醒来时，阿斗却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耳内尽是大雨的哗哗声响。炭盆旁摆着一张椅子，椅上晾着几件衣服。料想是在边境或山上的客栈里。阿斗喃喃道：&ldo;吕布，你刚才……&rdo;&ldo;沉戟。&rdo;吕布沉吟片刻，答道：&ldo;你从何处得了混元长生丹？&rdo;他把衣服抖了抖，拨暗些许炉火，掀开被子，坐了上床。阿斗裹着被子坐起，只觉头疼欲裂，混元长生丹？他倏然想起囚牢中那老者，难道是华佗？！华佗曾为曹操看病，后被栽上谋害丞相的罪名关押处死，曹操没杀他？只把他关在缚虎牢中？阿斗忙伸手入怀，却意识到自己一丝不挂，问道：&ldo;药囊和布包呢？&rdo;沉戟一指桌上，阿斗取来药囊，把药材倒了满桌，吸了口气，还剩一枚香气扑鼻的红色丹药，明白了。吕布死的那会，自己匆忙间把混元长生丹喂进了他嘴里。阿斗松了口气，只觉造化弄人，因缘际会，其中微妙处实在难以言喻。他摸沉戟额头，沉戟全身是汗，呼吸急促，阿斗道：&ldo;你发烧了？&rdo;沉戟答道：&ldo;吃了那药丸，自得虚弱几日，出完一身汗便好。&rdo;阿斗才放下心来，坐回吕布身旁，后者随手摸了摸他的头，二人一同望着跳动不定的炉火。阿斗笑道：&ldo;你命好。于吉说这药能起死回生，手脚伤呢？&rdo;沉戟点了点头，不再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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