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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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那是怀信画的，我当时说让他给我画几张能挂在客厅和卧室里的风景画，他说他不是装修队的……不过最后还是捏着鼻子给我画了几幅画……可惜他都没来过这。&rdo;周怀瑾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眼神一黯，&ldo;喝茶？还是来一点清酒？&rdo;&ldo;茶就好，家里人不让我喝酒。&rdo;周怀瑾擦干净手，给费渡倒了杯茶：&ldo;请‐‐那时候我只想有一天离开周家，要给自己留条退路，打算得是很好，想在一处深巷里开一家每天只接待几桌客人的小馆子，客人在精不在多，店里要清清静静的。可是啊，想得太美了，生计哪有那么容易？这家店打从开店到现在，一分钱也没盈利过，每年还得让我贴上大几十万才能勉强支撑。&rdo;费渡笑了笑，没搭腔，周怀瑾就算是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ldo;小可怜&rdo;，也是穿金戴银的&ldo;小可怜&rdo;，周家别墅墙角的蘑菇都比别人家的伞大。&ldo;这么多年，我痛恨周家，又舍不下名利，首鼠两端，不是东西‐‐费总，偌大的家业，如果是你，你舍得吗？&rdo;&ldo;周兄，&rdo;费渡看了一眼表，&ldo;你有话还是直说吧，要是没做好准备，你也不会来找我。&rdo;周怀瑾碰到他的目光，无声地与费渡对视片刻，他一点头，有些落寞地说：&ldo;视富贵如浮云，如果我像你一样放得下，怀信也不至于早早就没了。冒昧约你过来，是因为我回去以后查到了一些事。周家虽然在国内声名扫地，在海外还是能勉力支撑的，但是我今天把这些话说出来，恐怕以后就得白手起家了。&rdo;费渡：&ldo;我洗耳恭听。&rdo;&ldo;我妈去世的时候，保险柜里留下了一盒过期的药，你记得吧？是你让我注意它的。&rdo;费渡一点头‐‐周怀瑾的母亲，也就是那位谋杀亲夫的周夫人，换了个丈夫仍是人渣，听周怀瑾的描述，她第二段婚姻的保质期还没有开盖即饮的豆浆长。只是夫妻关系可以随便散，谋财害命的同盟却不敢这么任性，因此除了共同的股权外，周夫人手上一定有什么东西能威慑到周峻茂。可是等她去世，周怀瑾打开她锁了一辈子的保险箱，却发现里面只有一盒过期的心脏病药。&ldo;我回去以后把那盒药翻来覆去地研究了许久，实在想不通这东西能做什么，一度异想天开地觉得，这可能是周峻茂谋杀周雅厚的证据，甚至请人鉴定上面是否有血迹和dna残留什么的，但是上面什么都没有。&rdo;&ldo;即便是有，那也不能作为证据，粘在纸盒上的血迹可能是任何人在任何场合抹上去的，如果是案发当时，警方在现场取的证还有些研究价值，但等周雅厚尸骨已寒，再拿着这玩意作为物证，那就未免太不严谨了。&rdo;&ldo;对，我甚至怀疑我妈留下这么个东西，纯粹是为了吓唬周峻茂的‐‐直到我无意中看见了药盒上的条形码。&rdo;周怀瑾拿出手机，打开图片，把那神秘的药盒打开给费渡看，&ldo;就是这个。&rdo;&ldo;我不知道你小时候有没有做过那种训练，就是背诵唐诗宋词、圆周率之类小孩不理解的东西，用以锻炼机械记忆能力。我小时候，我妈让我背的就是条形码数字。你知道商品的条形码一般都是ena码制，其中前三位数指的是所属国家。费总，你看，这盒药的产地在美国，但对应条形码的前三位是&lso;480&rso;。&rdo;&ldo;480不是美国的代码？&rdo;&ldo;是菲律宾。&rdo;费渡放大了照片，仔细观察片刻：&ldo;但是这串条形码并不是13位，印刷时中间还有细小的空格，所以我猜它应该不是从某个菲律宾产的商品上撕下来的。&rdo;&ldo;不是，&rdo;周怀瑾说，&ldo;&lso;480&rso;后面跟着四位数，然后是小空格‐‐四位数，你想到什么？&rdo;费渡一皱眉：&ldo;任何能编码的东西……他们国内的邮编是几位数？&rdo;&ldo;你猜对了，菲律宾国内的邮政编码正好是四位。&rdo;周怀瑾不由自主压低了声音，&ldo;再往后，这几个数字不符合菲律宾国内对应的经纬度，所以我猜很可能指的是邮区内的街道和门派，也就是说，这不是商品条形码，而是一个地址。&rdo;&ldo;我循着这个地址找了过去‐‐并不容易，毕竟几十年了，街道拆得拆，改得改，换了三个向导，着实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打听出之前住在这个地址的人搬到了哪。我母亲的设想，大概是她一过世，周峻茂很可能会对我不利，我应该能拿到她留给我的东西，但她没想到，周峻茂居然没有对我下手，而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周氏里混日子，混得建树全无，满肚子邪魔外道，居然都没有仔细看过她的遗物。&rdo;周怀瑾叹了口气，&ldo;但这回我运气还算好，老人家已经八十多岁了，还活着，而且不糊涂，记得当年的事。&rdo;费渡立刻追问：&ldo;你顺着这个地址找到的人是谁？&rdo;&ldo;她，&rdo;周怀瑾翻过手机相册，把一张他和一个老太太的合影给费渡看，&ldo;就是这位老太太，我对她依稀有些印象，很小的时候，她在我家帮工做家政，后来突然有一天就不知所踪了。找到她我才知道，是我妈妈把她送走了。&rdo;&ldo;她那里有什么？&rdo;&ldo;周雅厚心脏病发的时候，家里的录音机里正放着音乐，他在挣扎中错按了录音键，录下了随后赶来的周峻茂和郑凯风的对话。我妈妈偷偷收起了那盒磁带，托人保存，原件在包里，音频你可以先听。&rdo;他说着，从手机里调出录下来的音频。录音里面先是一阵乱响，听这声音都能感觉到里面的人挣扎得有多剧烈，模糊、惊心动魄，良久才平息‐‐应该是周雅厚已经死了，过了一会，脚步声传来，有一个男人的声音说：&ldo;死透了，放心吧。&rdo;周怀瑾：&ldo;这是郑凯风。&rdo;录音里，三十八年前的郑凯风嗤笑一声：&ldo;周总，一到关键时候你就往后缩，周雅厚这小子死了，往后家业、美人，那不都是你的吗？表情那么凝重干什么？&rdo;另一个男声有些犹豫地开口说：&ldo;再想想有什么遗漏，万一惹上嫌疑，招警察调查就不好了。&rdo;&ldo;有什么遗漏？嫂子去看电影了，家里保姆们放假，至于我们俩‐‐今天下午结伴去钓鱼了，忘了吗？收拾干净，我们走！&rdo;郑凯风丧心病狂地笑了一声，&ldo;一想到这些以后都是我的，我就……哈！这是我的命……哎，周哥，别的都无所谓，他那小别墅你要给我。&rdo;录音里的脚步声走远。费渡一侧头：&ldo;小别墅？有什么暗指么？&rdo;&ldo;周雅厚有一个秘密的私人小别墅，&rdo;周怀瑾放下手机，&ldo;我花了一个多礼拜，同她软磨硬泡，总算让她开口，说出了我妈不堪忍受周雅厚出轨的真相。&rdo;费渡轻轻一挑眉：&ldo;我觉得这真相听起来不会让人愉快。&rdo;&ldo;周雅厚喜欢未成年少女。&rdo;周怀瑾艰难地压低声音说，&ldo;尤其是……尤其是十三四岁的东方女孩。周雅厚有一个别墅，专门养着这些……这些……&rdo;费渡追问：&ldo;哪来的女孩？&rdo;周怀瑾沉默了一会：&ldo;福利院的，周雅厚生前也十分&lso;热心慈善&rso;，在东亚一代，定点资助了几家福利院，国内也有，借此来挑他喜欢的女孩。&rdo;&ldo;有证据吗？&rdo;&ldo;有。&rdo;周怀瑾打开旁边的行李箱，从里面取出一个牛皮纸袋，纸袋里有一打旧照片。旧照片平摊在古朴洁净的桌面上，别致的插花从花瓶里低下头，婆娑的花影和费渡的目光一起，落在那些失真的旧照片上‐‐那是四五张少女的半身照，长得都很漂亮，多少都带着点营养不良的稚弱，穿着以当今的审美眼光看起来有些媚俗的旧式性感时装，化了妆，说不出的怪异。&ldo;想给警察可以，反正当事人都死了‐‐照片背面是女孩的资料，这几个是中国人，也有韩国人和日本人，都在箱子里。那个老婆婆当年的工作，就是帮周雅厚照顾别墅里的女孩子，女孩养到十六岁左右，身量长到和大人差不多了，他就会失去兴趣，抛弃她们，把人送到那些地下人口市场，通常、通常很快就死了……&rdo;周怀瑾有点说不下去，别开视线，一只手盖住嘴，好一会才说：&ldo;不好意思……我曾经一度以为周雅厚是我的亲生父亲，在周家最艰难的时候，我曾经把他当成过精神的偶像……咳，有点恶心。&rdo;&ldo;四十来年国内没有网络，人口档案和资料现在肯定无法追溯，而且这些女孩本来就是孤儿，很难……&rdo;费渡一边翻着照片一边随口说，突然，他不知看见了什么，倏地坐直了，从中间捡出一张照片。那照片背面写着&ldo;苏慧，恒安福利院，十五岁&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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