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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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然的处理非常果断，可为什么对方的反应会那么快？这不应该。&ldo;我们是在南湾县北边一片拆了一半的城中村附近追上尹平的，那地方车不太好走，派出所有个骑摩托车的兄弟本来想先过去，可是经过一个路口的时候，两辆皮卡车突然冲出来，陶副队当时就把他挤开，自己撞过去了……&rdo;费渡蜷在身侧的另一只手陡然收紧。&ldo;道太窄，三辆车在路口一撞，我们都进不去，幸亏那个兄弟看见皮卡车里呲火，当时就觉得不对，冲过去把车门砸开了，刚把人拖出来，那边就炸了，要不是他……&rdo;要不是他，他们这会也没有往医院赶的必要了。费渡忽然插话问：&ldo;尹平呢，还活着吗？&rdo;电话那边的刑警情绪太激动，没听出说话的换了人，立刻做出汇报式回答：&ldo;尹平被陶副队甩出去了，甩那一下可能摔得不轻，小腿被电动车压骨折了，不知道是不是受爆炸的影响，他方才一直在昏迷，现在也在二院。&rdo;费渡平静得可怕，神色纹丝不动，和他的手一样没有活气。他一抬眼，已经能看见不远处的医院建筑，骆闻舟横冲直撞地越过停车场的减速带，车身也跟着狠狠震颤。费渡一抬手抓住了门扶，语气却毫不颠簸：&ldo;找信得过的人看住了尹平，不管他是住院也好、抢救也好‐‐24小时一秒钟都不能放松，尹平不死，来灭口的人就还会来。&rdo;&ldo;是！&rdo;骆闻舟本想补充几句，思前想后片刻，实在没什么好补的，于是一言不发地挂上了电话，停下车。&ldo;狗急跳墙，看来陶然怀疑尹平当年冒充老煤渣的猜测不单对路，假的老煤渣可能还直接接触过核心人物。&rdo;费渡不慌不忙地开口说，&ldo;因为魏文川，魏展鸿被召唤到市局来，随即又被扣下，那时对方都没有那么紧张，说明魏展鸿一直以来的抵赖可能不是抵赖‐‐他真的只是持有一部分蜂巢股权，这些年使用对方的&lso;资源&rso;，合作的幕后老板是谁，他也并不知道。&rdo;骆闻舟没吭声，低头看了一眼费渡那只被他攥住的手。费渡的脉搏飞快，快得几乎有些紊乱，沸腾的血流反而在不断带走他四肢的温度，他手心只有一层薄薄的冷汗。如果不是从这只手上感觉到的生理反应，骆闻舟几乎要有种错觉，好像陶然对费渡来说，就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和其他案件中的当事人一样，在他心里只是复杂案件的一个环节，并不值得投入太多的心力和感情。他的逻辑永不停摆，永远条分缕析地客观着。但……植物性神经是不会骗人的。费渡的身体、情绪乃至于他在说什么、想什么，好似都是彼此脱节的，他仿佛一台本应浑然一体的精密仪器，被来回拆装太多次，咬合不良的齿轮转起来不甚灵便，一旦过载，就不免有些微妙的不协调。这时，几辆警车同样匆忙地冲进来，车上的人几乎是没等车挺稳就蹿了出来，跑得太急，都没留意到骆闻舟他们也在停车场。骆闻舟忽然说：&ldo;你不急着进去看看陶然吗？&rdo;&ldo;进去也看不到，&rdo;费渡神色不变，&ldo;那里面在抢救，抢救室又不能随便进，再说看得到也没用，我也不是大夫。到医院里等和在车里等没什么区别。&rdo;骆闻舟沉默下来。&ldo;首先，当年陷害顾钊的那伙人和受害人一样，不知道老煤渣是被一个虽然长得像、但气质上天差地别的畏缩老男人冒充的，否则要杀尹平太容易了，不可能现在才动手，&rdo;费渡并不急着解开安全带，接着说，&ldo;而如果假设，对方被陶然要求追捕尹平的关键信息惊动之后才意识到什么，调来两辆皮卡来灭口呢？&rdo;骆闻舟：&ldo;除非他们正好有两辆装着易燃易爆物的皮卡，正好就等在鸟不拉屎的南湾。否则按理来说他们不应该比警察快，更不应该比抢在所有人前面的陶然快。&rdo;&ldo;所以他们得到信息的时间点一定会更早一点。&rdo;费渡说，&ldo;当时陶然身边跟着一个市局的搭档，一个南湾派出所带路的民警，还有……&rdo;&ldo;还有就是，他给我打了个电话。&rdo;骆闻舟沉声说，&ldo;陶然包里搜出窃听器之后，我们就一直很注意，他当时拨的是我私人电话，我可以拿这小十年的工龄担保，我的电话百分之百没问题。&rdo;&ldo;那么可能出问题的就是两个人和一辆车，&rdo;费渡缓缓地说，&ldo;车是公车，停靠使用都应该有记录‐‐这调查范围听起来是不是小多了？&rdo;骆闻舟牙关紧了紧，摸出电话打给了肖海洋。电话响了不到半声就被接起来了，肖海洋有些语无伦次地说：&ldo;我马上到医院，骆、骆队，我……&rdo;&ldo;先别过来，&rdo;骆闻舟沉声说，&ldo;医院楼道里不缺人站岗了，我要你现在立刻去调查两个人最近的行踪，姓名和警号我一会给你发过去，还有陶然今天开走的那辆公车近期使用记录，我要知道它去过哪，什么人碰过‐‐包括日常擦车和维修人员，记住，是所、有、人。&rdo;费渡：&ldo;你不方便查的，我叫陆嘉他们找人配合你。&rdo;肖海洋那边顿了顿，重重地吸了一下鼻子，连声&ldo;是&rdo;都没说就挂断了电话。两人在已经熄火的车里相对无声片刻，骆闻舟安排完了所有事，一仰头，他闭上眼靠在了车座上。他一时不能去细想陶然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抢救得怎么样了，他得用全部的心志去忽视自己的愤怒和焦灼、处理需要他处理的事。费渡犹豫了一下，拢过他的肩头，侧身抱住他，嘴唇轻轻地碰了碰他的头发，轻声说：&ldo;要是难过需要宣泄，都没关系，反正只有我在这。&rdo;&ldo;在学校那会……有个女同学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约他出去，他盯着人家的眼影说&lso;你看你眼圈都熬黑了，赶紧回去休息吧，我听人说那是个烂片，网上评分才五分&rso;……就这种货，我有一段时间还以为他跟我一样是弯的。&rdo;骆闻舟几不可闻地说，&ldo;后来看他谈了个女朋友，才发现他不是弯，就是二百五，一点套路也不懂，直得一本正经的。女孩一开始觉得他可爱，后来马上面临毕业，才发现花花世界里，男人光是可爱不行，慢慢就淡了。分手的时候他偷偷摸摸消沉了一个多月，回头还任劳任怨地帮那女孩搬家扛行李，扛完找我喝酒，吐得一塌糊涂……我说&lso;没事兄弟，天涯何处无芳草，以后娶个比她好一百倍的，我给你当伴郎&rso;，他说他们老家那边讲究伴郎都得是未婚男青年，像我这样的，没准哪天就抛弃他脱团了，我没忍住，就跟他出了个柜，我说&lso;我结不了婚，婚姻法不让&rso;。&rdo;&ldo;结果那二货反射弧有十万八千里，当时居然没听明白，过了大半个月才琢磨过味来，大惊失色地跑过来找我，担心我会被我爸打死。&rdo;骆闻舟眼圈有些发红，&ldo;陶然如果……如果……&rdo;费渡抱着他的手紧了紧。&ldo;陶然如果……&rdo;这个念头随着骆闻舟的话音，在费渡心里一闪，立刻被他掐断了，连同有关于陶然的一切回忆，就像多年前，他循着音乐声走上楼，看见门后吊死的女人时一样。这是费承宇教会他的‐‐永远保持无动于衷，如果不能，那就学着装得努力一点，稍有破绽，费承宇会一遍一遍地反复教，直到他&ldo;学会&rdo;为止，这几乎已经成了刻在他骨子里的条件反射，每遇到无法面对的事，都会自发启动，保证他做出最理智的选择。&ldo;我知道，&rdo;他用恰到好处的温柔拍了拍骆闻舟的后脊，&ldo;我知道‐‐走吧。&rdo;陶然人缘好，医院的等候区里长椅坐不下，不少人都坐在地上，连原本在医院陪着师娘的杨欣也闻讯赶来了，一见骆闻舟，全都站了起来。骆闻舟进来的时候已经飞快调整好了情绪，冲大伙摆摆手，他正要说什么，突然里面门一开，一个脸色有些发沉的护士走出来摘下口罩，不像往常一样叫着病人名字通知亲朋好友帮忙推病床，她目光在殷殷注视着自己的人群里一扫：&ldo;你们都是公安局的吧？那个……对不住，我们大夫也实在是尽力了……&rdo;骆闻舟脑子里&ldo;嗡&rdo;一声响，费渡一把握住他的肩膀。护士硬着头皮继续说：&ldo;……病人孔维晨，颈部被爆炸产生的碎片打穿，送来的时候就已经因为失血过多……&rdo;孔维晨是当时陪着陶然他们的派出所民警，这名字骆闻舟刚发给肖海洋，是两个嫌疑人之一。好一会，才有人回过神来，屏住呼吸问：&ldo;那……另一个……&rdo;&ldo;另一位主要是撞车的时候造成的骨折和内脏出血，汽车爆炸的时候被同事用后背挡了一下，需要在重症观察一宿，如果情况稳定，应该就没有生命危险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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