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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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站外人满为患，等待接客的出租车堵成长龙，等待打车的乘客排成一道曲了拐弯更长的队伍。程宇打不到车，都快急疯了。他一口气跑上了长安街，四顾茫茫，一条路望不到边，再拐进东单那条路，一直都快跑到灯市口了，才打到一辆出租车。他的大衣在半道儿上脱了，丢掉了，警帽攥在手里没丢，皮鞋都快跑没了。&ldo;平安大街，去平安大街！&rdo;程宇跟司机喊，眼神里一片兵荒马乱。&ldo;刚才广播里说平安大街哪个地方爆炸了？挺危险的，咱绕行吧……&rdo;司机嘟囔。&ldo;我就是要去爆炸的那地方！！！&rdo;程宇嘶吼，真想把司机扔下去，方向盘抢过来自己开。车子在路上缓慢地磨蹭，被好几辆无轨电车堵在屁股后边儿，死活也过不去。华哥的电话突然打进来：&ldo;程宇？程宇你回北京了吗？&rdo;程宇：&ldo;我回来了，我在路上呢！华子……&rdo;程宇还没来得及问，华哥却先问了：&ldo;程宇你跟罗战联系了没，这人现在在哪儿呢，他在他店里吗？！&rdo;华哥那边儿声音嘈杂，分明就在出事现场。那是他们派出所的管片儿，同事们肯定都去了，肯定都在呢！华子竟然专门打电话过来，问他罗战在哪儿？！程宇两眼发黑，声音都抖了，哽咽得说不出一句完整话：&ldo;我不知道，罗战，怎么了？他在哪儿呢？你没看见他吗……&rdo;华子也明白过来了，连忙安慰道：&ldo;没事儿，程宇没事儿啊你别着急麻慌的，你在路上慢着点儿！咱们的人都在这儿呢，消防车来了，我们正处理着呢……&rdo;出租车拐上张自忠路，前边儿彻底堵了，司机说是警察拉警戒线了，不让过去。程宇下了车，开始跑，玩儿命地跑。他从来没有跑得这么快，也没有跑过这么远的路。这一条平安大街，仿佛永远跑不到尽头，而且一点儿也不平安。他用了真心喜欢上的那个人，现在他妈的就不平安了！眼前的一切彻底化作一片灰色的影子，心口撕心裂肺地痛楚。程宇跑到手脚几乎脱力抽筋，跑到胃里快要呕出血来，跑到颅骨各条骨缝儿之间万箭钻心似的疼痛。那一刻就好像有一道光芒蓦然打通了他眼底最薄弱的一隅，打通了他的心。他终于找到了这条路，确认了奔跑的方向。他积聚了三十年的力气仿佛就是为了跑完这条路，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也许这一生都无法将这条路跑完！罗战！！！！！！！！！！！！挚爱的吻前方围堵个水泄不通，大街上人声鼎沸，救护车和救火车拉起长笛，轰鸣不绝于耳。程宇奋力拨开人群，焦急地寻觅他熟悉的身影。他跑得都快要吐了，浑身疼痛抽搐，是急的，是累的，也是伤心的。相距还有百十来米的时候，程宇就看见街边儿好几家饭馆、服装店、音像店，门窗玻璃都已经震碎了，店铺招牌歪歪地塌着。几辆救护车挡在路边儿，给受到轻微外伤的群众进行简单的包扎处理。程宇一步跃过警戒线，维护秩序的小警察下意识拦住他：&ldo;嗳？不能过去！&rdo;动静闹得挺大的，小警察这一拨儿人是西城分局过来的，所以不认识程宇。程宇手忙脚乱掏出证件：&ldo;自己人！我后海派出所的！&rdo;他一抬头就傻眼了，魂飞魄散。眼前就是罗战新装修的那家店面，已经瞧不出本来的面目。青砖画檐的小院儿崩塌成一堆破砖烂瓦，朱红色仿古大门上嵌满爆炸物碎屑，漆皮斑驳。浓烈的煤气味道夹裹着烟尘争先恐后扑进鼻孔，让人喘不过气。是罗战的店，就是罗战的店炸了，罗战那个混蛋出事儿了，罗战在里边儿做饭呢……华子看见他，一把拉住：&ldo;嗳，程宇，你来了？&rdo;程宇目光呆滞地看了华子一眼，扭头转身冲进了爆炸后的房子！华哥大惊：&ldo;程宇你回来！里边儿危险！！！！！&rdo;一群消防队的小伙子戴着面罩，穿着防护服，在断壁残垣中搜寻。程宇踩着碎石瓦砾一路冲进被炸得不成样子的饭馆儿大堂。他脱下衣服掩住口鼻，挥开满眼强烈刺鼻的烟雾，踉踉跄跄地往后厨房摸去，身后追着好几个消防兵，&ldo;喂，你干嘛的？！你给我们回来，不要命啦你！&rdo;厨房小间儿是炸得最为惨烈的地方，墙壁和灶间几乎看不出本来的模样，遍地是食物狼藉。这个店他之前来过一次，所以大致认得。那几日罗战去上海了，不在，程宇扫街的时候走过这间&ldo;老宅门京味私房菜&rdo;，在门口傻呆呆地驻足了很久，实在忍不住就进去了，跟看店的小伙计闲扯了很久，说的也全都是罗战以前混江湖的事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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