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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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节（第1页）

&esp;&esp;他的脑子里纷乱一片，一会儿是小时候夏侯霈抢他的烤红薯，一会儿是陆府雨夜里她枯竹一般的漆黑背影，一会儿又是她挥刀之时肆意的笑容。最后，所有音容笑貌都落在这具泥泞的腐尸，一切归于静止。

&esp;&esp;沉痛的苦楚割着他的心脏，胸口像要裂开，里面有灼热的火焰在不息地流淌。夏侯潋跪在地上，失声痛哭。

&esp;&esp;街的尽头响起沉重的脚步声，地面都仿佛震动起来。夏侯潋抬起头，一个鹰凖般的男人骑着马奔来，身后簇拥着山海般的门徒。所有人佩着三尺长的戚家刀，左脚同时落下，右脚又同时抬起，严整地像一支军队。

&esp;&esp;是他杀了娘！

&esp;&esp;夏侯潋放下夏侯霈的尸身，拔刀出鞘，嘶声大吼。

&esp;&esp;那一刻，他是绝地的孤狼，是失去至亲的狼崽，对着敌人亮出最锋利的獠牙。他沉重地喘息，肺像破旧的风箱被拉开，冰冷雪亮的刀刃映着他满布血丝的双眼。

&esp;&esp;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esp;&esp;疯狂的念头像火一样在脑子里燃烧，沉雄的愤怒龙蛇一般在血管里狂涌。夏侯潋提着刀，要向那个男人复仇。

&esp;&esp;可是，正当他迈出魂无往

&esp;&esp;夏侯潋醒来的时候愣了一会儿。

&esp;&esp;他好像做了一个很可怕的噩梦。梦里，他的娘亲死了，首身分离，面目全非，抛尸市井。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万分迟钝又万分痛苦地反应过来，那不是梦。

&esp;&esp;她还躺在那儿，他要去找她！

&esp;&esp;刚一打开门，他就被段叔推回屋子，秋叶跟在身后走了进来。

&esp;&esp;“叔，你干嘛！我娘……”

&esp;&esp;“我知道！”段叔打断他，“麻利的，收拾东西，一会儿跟我们回伽蓝。”

&esp;&esp;“我娘呢！我要去找我娘！”夏侯潋憋着眼泪大喊。

&esp;&esp;“兔崽子！现在满大街都是柳归藏的门徒，挨家挨户地搜你！你现在出去找迦楼罗，还没挨到她的衣边儿就被逮住了。你找的是哪门子死！别给老子添乱，趁早收拾东西回山！”

&esp;&esp;夏侯潋沉默地站着，双拳死死地攥着，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esp;&esp;秋叶叹了一声，眼里有枯风扫尽落叶的萧索。他站在窗边，透过薄薄的窗纱看大街上按着刀来来往往的门徒。夏侯霈的尸身不偏不倚，躺在大街的正中央，空洞的眼眶望着没有星星的天穹。

&esp;&esp;“我不走。”夏侯潋说。

&esp;&esp;“夏侯潋！”

&esp;&esp;“我不走。”夏侯潋抬起血红的双眼，“我要给我娘收尸，还要杀了柳归藏！”

&esp;&esp;段叔气得发笑，“你知不知道柳归藏是什么人，连你娘都拼不过他，你能吗！？你要用什么去斩杀他的三千门徒，你要用什么去抵挡他的戚家刀？到时候，你就会像你娘一样，死在街上让人笑话！正好，你们娘俩一个北市，一个南坊，让大家看个痛快！”

&esp;&esp;秋叶皱起眉，呵斥了声：“段九！”

&esp;&esp;“可我不能让她躺在那儿，决不！”夏侯潋抹了把眼睛。夏侯霈腐烂的模样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她是那么高傲的一个人，怎么能忍受日曝风吹，虫蚀鼠咬？她该会有多痛？

&esp;&esp;“小潋，”秋叶道，“夏侯霈面目全非，你以为是为何？”

&esp;&esp;夏侯潋红着眼睛看向秋叶。

&esp;&esp;“那是因为她不愿你认出她，不愿你去复仇。迦楼罗，伽蓝第一刀，从来不畏刀剑，不惧生死，她肆意妄为了一辈子，随心所欲，无牵无挂。只有你，小潋，你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羁绊。”

&esp;&esp;“她不想我认出她，不愿意我去救她，去报仇。可是我怎么能……怎么能……”夏侯潋泣不成声，“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她被人践踏却无动于衷！”

&esp;&esp;“不，小潋，她所不愿意的是你去送死。她要你活下去，尽你所能，活下去。”

&esp;&esp;悲哀像尘土，一层一层密不透风地封住夏侯潋的心。活着有什么好，死了又有什么坏？难道为了活着，他就可以任由他娘抛尸市井而自己吃吃喝喝，一切都和以前一样么？

&esp;&esp;夏侯潋没言声，兀自拾起刀，推开门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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