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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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大伯向来德高望重，受人尊敬，头一次出头替人办这种事，要不是杨沐的事，他连理都不会理。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只能快刀斩乱麻，先前下的聘礼不仅不用退，杨沐又另外给予了一些赔偿，并承担下所有的责任，对外宣称是自己对不住赵家，赵三姑娘没有任何错处。赵家夫妇遗憾倒是有的，但是没什么损失，女儿还没嫁出去，聘礼也赚到了。至于三姑娘，虽然没嫁成，但赚了这么一大笔，将来多给些嫁妆补偿她吧，这也不算吃亏啊。杨沐办完这事，赶紧往回赶，人家没留饭，就算是留了，他们也没脸吃。杨沐就是觉得挺对不住杨大伯的，一大把年纪了，还要为了他去做小伏低。回到家，杨母告诉他，颜宁来了。杨沐又惊又喜，连忙问颜宁在哪。杨母说，刚还在呢，说是出去走一走，应该就在这附近吧。杨沐便绕着房子四周转了一圈，不见人影。去后边池塘，也不见人，只有一群鸭子在水里嘎嘎欢叫。难道是去三宝家了?跑去三宝家问，说是没见来过啊。大新不在家，肯定是不会去的。难不成去私塾了?又跑到吴村去，于先生说没见来过。去吴家大院问，吴宽也说没见来过。这人去哪了呢?虽然他在这里生活过多年，但是能去的地方也就只有那几处啊。莫不是去溪边玩耍去了?又跑到清溪边上去转了一圈，溪水清澈见底，垂柳枝叶繁茂，堤上草木葳蕤，但是没有颜宁。杨沐抬头看天色，已是半个下午了，太阳闲闲地垂挂在西天上。是不是颜宁出去玩，跟自己走岔了，这会儿已经回去了呢?又跑回家去，一问母亲，还是没有回来过。杨沐跑得嗓子都冒烟了，舀了一瓢水，咕咚咕咚喝下去。杨母正在门口的大树下和桂琴在做小人的衣鞋，看见儿子满头大汗：&ldo;铁蛋，你慢点，别着急，颜宁只是出去玩了，说不定一会儿就回来了。&rdo;杨沐知道可能是这样，但是心里却那么不安，大概是因为他今天去赵家岭了。虽然不是做对不起颜宁的事，但这事要是被颜宁知道了，的确是要产生误会的。这时桂元散学回来了，看见杨沐满头大汗：&ldo;杨叔叔，你还没找到颜叔叔吗?&rdo;杨沐连忙抓住桂元的胳膊，激动地问：&ldo;元儿，颜叔叔跟你说过他去哪儿了对吗?&rdo;桂元眼睛望着天，想了一想：&ldo;颜叔叔说，你回来要是找不着他，就去玉荷湾找他。&rdo;杨母笑起来：&ldo;你看吧，我就说他出去玩了。&rdo;杨沐拔腿就往外跑：&ldo;那我去找他回来。&rdo;桂元在后面喊：&ldo;杨叔叔，我跟你一起去吧。&rdo;杨沐一边跑，一边摆手：&ldo;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了，你在家好好读书。&rdo;又是五月的玉荷湾，跟记忆中那年端午游湖的情景真像。阳光明媚依旧，垂柳依旧，莲舟依旧，仿佛那满湾碧绿的荷叶和星星点点的白莲都是当年的那些，流水脉脉地流动着，带动浮萍轻轻晃动。但是又不那么相像，当年那群叽叽喳喳活泼调皮的孩子呢?他们都去哪儿了?当年那个调皮可爱又小心翼翼的颜宁又到哪儿去了?杨沐将一条小船推入水中，爬上去，轻轻地划动着船桨。小船分花拂叶，立刻被淹没在这一大片碧海汪洋之中。&ldo;颜宁!&rdo;杨沐在叶子底下喊，没人回应，倒是惊起了两只水鸭。&ldo;颜宁!你在哪儿呢?听见我说话了没?听见了回答一声。&rdo;杨沐继续扯开了嗓门呼唤。回答他的依旧是一片沉寂，有更多的水鸟被惊起，扑啦啦地扇动着翅膀飞远了。杨沐已经到了玉荷湾的中心，四周花叶重重叠叠，除了绿色的叶，便是白色的花，没有他的颜宁。杨沐知道颜宁在跟自己捉迷藏呢，他肯定知道赵家岭的事情了，他生我的气了。杨沐停住桨，立在小舟中，他的身高已经不能被荷叶遮住了。他站在花叶丛中，大声地说：&ldo;颜宁，我知道你在这里，你别跟我玩了，回答我一声吧，我快急死了!我知道赵家岭的事情是我不对，可那是我娘答应的，我今天已经去退亲了。而且，我娘她已经答应我们‐‐&rdo;这时，一段清越的歌声打断了杨沐后面的话：&ldo;故乡遥，何日去?家住吴门，久作长安旅。五月渔郎相忆否。小楫轻舟，梦入芙蓉浦。&rdo;唱的是采莲曲中的一个小调，那声音，分明就是颜宁的声音。杨沐狂喜地叫起来：&ldo;颜宁!颜宁!你在哪儿?&rdo;有一道懒懒的声音从他右边响起来：&ldo;嚷嚷什么呀?扰人清梦。&rdo;杨沐转向右边，只见盈盈的翠绿丛中，一道白色的身影立在其中，如一枝素洁的白莲，眼中含着笑，正望着自己呢。杨沐差点就要往前扑过去，船一下子失去平衡，猛地一晃，差点翻了。&ldo;呆子，小心点，这是在水面上呢!&rdo;颜宁也吓了一大跳，连忙喝止住他。杨沐嘻嘻一笑：&ldo;没事，现在已经过了端午了，可以下水了。颜宁，你躲在这里啊?&rdo;颜宁白他一眼：&ldo;谁躲你了?我在这里看风景，等你，谁知道你这么迟才来，我等得都睡着了。&rdo;杨沐将船划过去，与颜宁的船并肩：&ldo;那我们还真是心有灵犀啊，这么宽的水面，我们居然离得这么近。&rdo;颜宁说：&ldo;也许是它将我们引过来的。&rdo;杨沐顺着颜宁的视线看过去，一根花精上，两朵洁白如云的荷花，东西两面开，分明是一朵并蒂莲花。&ldo;并蒂莲!&rdo;颜宁说：&ldo;我在这里等了你好久，等你一起来看它。谁知道竟等到太阳都西斜了。&rdo;杨沐拉着颜宁的手：&ldo;对不起，颜宁。我去别的地方找你了，找了好多地方，都没有找到你。我急死了，以为你已经回去了，心里又急又怕。&rdo;颜宁笑起来：&ldo;呆子，我怎么会走?你还在这呢。&rdo;杨沐结结巴巴地说：&ldo;我怕你听到什么误会了。&rdo;颜宁白他：&ldo;我听到什么也是别人说的，你不跟我亲口说，我怎么会信?我们之间，难道这点信任都没有吗?&rdo;杨沐高兴地笑起来，像个白痴一样：&ldo;谢谢你，颜宁。&rdo;颜宁反捏着他的手：&ldo;我们之间不需要谢字，只要彼此坦诚、信任、爱护，就够了。&rdo;杨沐轻轻地跨上颜宁的小舟，将颜宁紧紧搂在怀中，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的气息。过了好一会，颜宁抚着他的背说：&ldo;咱们坐下来吧，虽然没什么人，但是被看见了也不太好。&rdo;于是杨沐松开颜宁，拉着他坐下来，两人面对面。杨沐双手握住颜宁的双手，望望并蒂莲，又看着颜宁的眼睛：&ldo;我愿此生，与你像这并蒂的莲花一样，生生死死都不分离。&rdo;颜宁的嘴角、眼中都含着笑：&ldo;嗯，我们要像这并蒂莲花一样，生死相随。&rdo;两人手牵着手，望着那朵莲花出神。不知过了多久，颜宁突然喊起来：&ldo;咦?你的那条小船呢?&rdo;杨沐回头去看，自己划来的那条小船果然不见了：&ldo;可能是被流水带走了吧，我们去找找，应该就在附近。&rdo;然后划动船儿，往荷叶稀疏的地方找去，不多远，就看见那条小船被密密的荷叶精拦在那里，旁边两只水鸟轻快地从船边游过。&ldo;是鸳鸯呢。&rdo;杨沐轻轻地对颜宁说。&ldo;嗯，嘘，别出声，免得惊吓了它们。&rdo;颜宁也轻声说。杨沐和颜宁看着那对鸳鸯消失在花叶之后，心里胀满了感动，生命如此美好，他们的生活，就像顶上这紫红色的长天、眼前这辽阔的荷塘一样，海阔天空，任他们逍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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