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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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你吃吧，我有这块够了。&rdo;杨沐啃得腮帮子上都是西瓜汁。这时听见一个孩子的声音：&ldo;爹，西瓜!&rdo;颜宁一愣，抬头看见一个大人牵着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进了凉亭，那孩子长得极黑瘦，只是那双眼睛格外乌黑明亮，大约是走得热了，额上的头发都汗湿了。颜宁拿起桌上那块西瓜：&ldo;来，这块给你。&rdo;那孩子想要，又不敢要，回头看他父亲，那父亲满脸疲惫之色，看着儿子：&ldo;叔叔给的，你就要了，记得谢谢叔叔。&rdo;那孩子欢欣地跑过来，从颜宁手中捧过那块形状不规则的西瓜，小声地说：&ldo;谢谢叔叔。&rdo;颜宁笑眯眯的：&ldo;不用谢。&rdo;那孩子捧着西瓜，快步跑回父亲身边：&ldo;爹爹，你吃。&rdo;那男人放下背上的包袱，坐在亭边的回廊上，伸手抹了下儿子脸上的汗：&ldo;诺儿乖，你吃，爹不渴。&rdo;那包裹中露出来一截香来，想来是上山烧香的香客。&ldo;爹爹，你吃一口。&rdo;那孩子看起来极固执，一直举着西瓜，看着父亲。那父亲拗不过儿子，咬了一小口，那孩子才心满意足地低头吃起瓜来。杨沐看着那孩子，不禁想起了自己小时候来。颜宁轻轻地拽了一下杨沐的手，示意他走：&ldo;我吃好了，咱们走吧。&rdo;说罢拉起杨沐，叫上三宝，出了亭子。三宝一路小跑跟上来：&ldo;怎么不继续休息了?&rdo;&ldo;我们早点离开，省得那位父亲尴尬。&rdo;杨沐说。&ldo;那孩子真像你。&rdo;颜宁微笑着说。杨沐心中微微一动，看了一下颜宁，只见他正望着自己，眼睛似一泓清泉，温柔而澄澈，不由得沉了进去。三宝在后头说：&ldo;对哦，跟杨沐小时候一样黑，一样瘦。&rdo;杨沐回过神，收回目光，笑了起来：&ldo;呵呵，是吗?&rdo;&ldo;是的，眼睛也一样地黑亮，还跟你一样孝顺。&rdo;颜宁说。杨沐抓抓脑袋，笑了。心里说，因为他像我，所以你将西瓜送给他吃了?&ldo;时间过得真快，那时候我们才多点大，现在我都快要当爹了。&rdo;三宝扯了一片树叶，放到嘴边吹起来，发出单调的声音。&ldo;对了，三宝，嫂子什么时候生啊?&rdo;颜宁问。三宝说：&ldo;九月份该生了吧。&rdo;&ldo;那你得回去守着嫂子了。&rdo;颜宁说。&ldo;嗯，这次回去，我就不出船了。&rdo;杨沐说：&ldo;应该的。本来这次你就不该出来的，在家多陪陪嫂子。&rdo;三宝说：&ldo;没关系，家里有我娘和四喜照顾呢。&rdo;&ldo;对了，四喜也有十六了，怎么还没成亲?&rdo;颜宁想起来那个很好玩的小妹妹，&ldo;不是说早就订了亲?&rdo;三宝撇撇嘴：&ldo;四喜的姑爷去年得了肺病，他们倒是想让四喜去冲喜，我们压着不愿意。先将病治好了再说，晚嫁的闺女总比守寡的小媳妇好。&rdo;&ldo;说的也是，咱们也不是养不起闺女，不让四喜去受那个罪。&rdo;&ldo;倒是你们，一个两个都不成亲。&rdo;三宝看了他俩一眼。&ldo;呵呵，我这不是穷嘛，没有姑娘愿意嫁。&rdo;杨沐打着哈哈笑。颜宁说：&ldo;倒是有不少上司明里暗里要找我做女婿，我不敢娶啊。&rdo;三宝问：&ldo;为啥?这不是挺好么?&rdo;颜宁笑起来：&ldo;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穿金戴银、锦衣玉食，十指不沾阳春水，我娶得起养得起么?就凭我，每个月七石半的俸禄?&rdo;三宝说：&ldo;娶了人家小姐，老丈人免不了提拔你，帮衬着，总不至于担心衣食吧。&rdo;颜宁说：&ldo;这点自尊心我还是要的，要是娶了亲，吃穿用度还需老丈人接济，我岂不是要一辈子仰人鼻息生活?&rdo;三宝不作声了，的确，以颜宁的才气和傲气，是绝不肯受这委屈的。半晌没出声的杨沐问：&ldo;那你怎么拒绝那些上司?&rdo;颜宁嘿嘿一笑：&ldo;躲，然后就是搪塞。对于一个不想往上爬的人，最不怕就是得罪人，大不了他们将我外调，我正求之不得。&rdo;三宝听得直冒汗：&ldo;别人都想往京城里调，你倒好，反倒想外调。&rdo;颜宁说：&ldo;我就这么大点出息，乡野小民，自在惯了。当初我祖父也是因为不爱受束缚，才辞官归田的。&rdo;&ldo;活得自在最重要，要是真不想为官，那也辞官得了，总不会饿着你。&rdo;不用想，说这话的必定是杨沐。&ldo;嘿嘿。我就知道杨沐对我最好了。不过现在也没必要，每天看那些上司们互相弹劾，觉得挺有意思的。&rdo;三宝来了兴致：&ldo;哦，怎么个弹劾法?&rdo;&ldo;就是那些不同派系的官员，今天写折子弹劾这个，明天又被那个弹劾回来，像斗鸡一般好玩。&rdo;颜宁笑起来。杨沐说：&ldo;你怎么看得到那些折子?&rdo;颜宁说：&ldo;我们翰林院主掌制诰、史册、文翰之事，这些都要抄录备案的。&rdo;杨沐问：&ldo;你知道这些，不要紧吗?&rdo;&ldo;我们不属于六部管辖，直接对皇上负责。&rdo;三宝说：&ldo;哦。那不是个肥差么?不会受人排挤?&rdo;颜宁撇撇嘴：&ldo;翰林院最高的翰林学士也就正五品，能肥到哪里去?只有入了文渊阁的翰林，得了皇上的赏识，那才是真正的肥差。&rdo;三宝说：&ldo;那就是说你有一天也会成为翰林学士?&rdo;颜宁哼一声：&ldo;谁知道呢?也许等我熬到头发花白了，就能当学士了。&rdo;杨沐默默听着，不知道说什么，他一抬头，就看见前面树丛后露出的建筑飞檐了：&ldo;到了吧?&rdo;颜宁一看：&ldo;哦，是的，前面就是圣光寺。据说圣光寺的菩萨特别灵验，京城许多信男善女都来此烧香求佛。&rdo;转过一片枫林，眼前视野一宽，只见重重叠叠的建筑呈现在眼前，寺前的空地上，都是烧香拜佛的人，好在不是初一十五，人流还不至于拥挤。人群中多是妇孺，鲜少有男子。&ldo;嘿，你们看，那个西瓜小孩!&rdo;三宝叫他俩。两人顺着三宝的视线看过去，果然看见那个孩子和他父亲排在前去烧香的人流后面，那孩子仰着脑袋四处打量周围的人和场景。颜宁说：&ldo;我们也去烧一炷香吧。&rdo;说着走到那孩子身后，杨沐和三宝跟上。那孩子一回头，就看见他们仨了，露齿一笑：&ldo;西瓜叔叔。&rdo;颜宁：&ldo;……&rdo;那父亲听见孩子这么叫，回头来，挤了个笑脸来打招呼。三宝跟那孩子说：&ldo;娃娃来烧香?&rdo;那孩子点头说：&ldo;嗯，帮娘来还愿。&rdo;三宝又问：&ldo;那娘呢?&rdo;孩子瘪瘪嘴，眼睛里有些亮晶晶的东西：&ldo;娘病了，来不了。&rdo;三宝没有再追问，很明显，孩子的母亲病了，将希望寄托给神佛，让夫君带着孩子来烧香。颜宁几个烧了香，去后面斋堂领取斋饭，每领一份，就往旁边的功德箱内投几枚大钱。杨沐悄悄地问：&ldo;这里的斋饭还要钱的?&rdo;颜宁压低了声音说：&ldo;说是不要钱，但是人人都很自觉地给钱，你没看那功德箱旁立着一个念经的大和尚?&rdo;杨沐了然：&ldo;哦。&rdo;颜宁又低声说：&ldo;这京城的和尚，都比我们家乡的势利。&rdo;三人吃完饭，也没在这著名的圣光寺中逗留，往来时的小路返回到山道上。在八角亭里又看见了那对父子，此刻他们正在啃面饼，面饼有些干，那孩子要去喝旁边的泉水，父亲不让，说是水中有虫子。颜宁从杨沐身上的包袱里拿出一个水囊：&ldo;孩子，给你水喝。&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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