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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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知府年约四十左右，面黄有须，看起来甚是清瘦。他在上首坐下：&ldo;我听人通报说你们有治疗痢疾和伤寒的药材。&rdo;杨沐说：&ldo;小民不久前从昆明贩药回来，正好买了一批桂枝。不知道贵府是否需要桂枝?&rdo;贺知府对桂枝这个词简直是太熟了，尽管他不懂药理，但是最近桂枝这个词出现的频率太高了，他已经加紧叫人去桂州购买了，但是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ldo;你们说你有桂枝?想要卖给本府?&rdo;杨沐笑了一下：&ldo;正是。&rdo;贺知府沉吟了一下：&ldo;你想卖什么价?&rdo;杨沐说：&ldo;十二文每斤。&rdo;贺知府显然有些吃惊，十二文每斤的桂枝的确是市价，但那是疫情爆发之前的价格，现在的桂枝已经卖到五文一两了，甚至还有涨价的趋势，就算是这样，也还是严重缺货。这人千里迢迢从云南运来桂枝，却卖如此低廉的价格，实在令人匪夷所思。旁边那个便服中年人说：&ldo;你们千里迢迢从昆明运来桂枝，难道不是为了赚取利润?为何市场行情这么好，你们还卖这么低的价格?&rdo;杨沐笑笑：&ldo;逐利是商人的本性，但趁火打劫是强盗才干的事，这就算是我为灾民们尽的一点心意吧。&rdo;一句话说得贺知府肃然起敬，连忙站起来行礼：&ldo;那贺某就在此代表我们湘州百姓向几位先生表示感谢了。&rdo;杨沐说：&ldo;那就烦劳贺大人派人随我去拉药材吧。&rdo;贺知府又问：&ldo;有多少数量?&rdo;杨沐说：&ldo;目前我手头尚有三四千斤，不知道贺大人需要多少。&rdo;贺知府说：&ldo;那我们全都要了。&rdo;杨沐笑着说：&ldo;贺大人为国为民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江州和我的家乡恐怕也在遭受同样的疫情，所以我只能卖给贺大人三分之一的数量。想来贺大人已经在想办法去两广购买药材了。杨沐力量有限，只能为大人救急，希望大人能够体谅。&rdo;旁边那位中年人说：&ldo;从钦差大人的情报中得知，目前我们湘州的疫情是最严重的，就连临近的江州，疫情也比我们要轻得多，至于杨先生的家乡吴州，疫情更轻。所以我希望杨先生能够卖给我至少一半的桂枝数量。&rdo;一直没说话的杜书钤开口了：&ldo;请问大人，此次朝廷派来的钦差大人是哪位大人?&rdo;贺知府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但是还是说了：&ldo;是户部右侍郎杜大人。&rdo;杜书钤脸色一变：&ldo;可是杜书卿杜大人?&rdo;贺知府的脸色也变了：&ldo;正是杜大人。敢问你是?&rdo;杜书钤拱手说：&ldo;杜大人正是家兄，贺大人可否为在下带个路，让我去见见家兄?&rdo;贺知府心下奇怪：这杜书钤分明是来卖药的商人，怎么又是杜大人的弟弟。不过看他也没细问，只是说：&ldo;请杜公子随我来。&rdo;杜书钤跟在贺知府和中年人后头，对杨沐和石归庭说：&ldo;两位大哥也去见见家兄吧，也许可以知道些情况。&rdo;杨沐和石归庭巴不得，离开家几个月，一直都没有家乡的消息，这会儿要是能从钦差大人口中得知一些，那可不比心下胡乱猜测的好?三人跟着贺知府出了偏厅，转了一个回廊，进了一道门，到了一个院子。贺知府站住了，回头对他们说：&ldo;你们先等一下，我去禀报一声。&rdo;然后进了门，过一会儿贺知府和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出来了。只听见杜书钤叫了一声：&ldo;大哥，果真是你!&rdo;然后飞奔了过去。钦差大人并没有穿官服，而是一身月白的长衫。他看见杜书钤，脸上绽露出一个笑容来，欣喜地说：&ldo;三儿，怎么是你?你不是去云南游历去了?&rdo;杜书钤平时的淡漠冷静全都消失不见了，就像久别见到了家长的孩子一样兴奋：&ldo;我跟这几个朋友从云南返还了，一路上看到旱情严重，便回来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rdo;杜书钤将杨沐和石归庭介绍给杜书卿，然后说：&ldo;大哥，杨大哥从云南买了一批桂枝回来，正准备卖给贺知府呢。&rdo;贺知府在一旁说：&ldo;下官正要向大人禀告。这几位先生从云南运了不少桂枝过来，杨先生只肯卖给我们三分之一，余下的要带往江州和吴州，我说我们湘州疫情最为严重，希望多买一点，所以我就带他们来向大人求个证。&rdo;杜书卿看了一眼杨沐和石归庭，说：&ldo;原来是你们一路上照顾舍弟，多谢!都进来说话吧。&rdo;然后转身，率先进了屋。探病屋子里有一股淡淡的中药味，石归庭一闻，便问：&ldo;大人这儿也有人患上痢疾了?&rdo;杜书卿又看了一眼石归庭，然后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自家弟弟。杜书钤说：&ldo;石大哥是个大夫。&rdo;杜书卿才了然地点了点头：&ldo;正是，我同行的一位大人不小心患上了痢疾，这两日正在服药。&rdo;杜书钤说：&ldo;大哥，石大哥医术了得，让他帮那位大人看看吧。&rdo;石归庭笑笑：&ldo;小杜你多虑了，痢疾并不是很难治的病，贺大人一定能请来本城最好的大夫给那位大人治病的。&rdo;杜书卿也点点头：&ldo;我们有同行的太医，已经帮颜大人看过了，他吃了药已经有所好转了。只是最近药材奇缺，三儿你们带来的这批药材真是太及时了，可以解我们燃眉之急啊。&rdo;杜书钤听闻大哥夸他，非常高兴地笑了笑。杨沐听到&ldo;颜大人&rdo;三个字，心中一动，不会是颜宁吧?但随即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自己是关心则乱吧，颜宁是翰林院编修，被任命钦差南巡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但是万一呢，万一是他呢，自己这么久都没有颜宁的消息，也不知道他最近都在做什么，万一这几个月有变动，他被任命为钦差了呢。心里留了意，便想着要确认一番，但又不好贸然直接问杜书卿，只能找个机会让杜书钤打听一下了。杨沐从杜书卿那儿得知，目前疫情最严重的就是湘州，江州比湘州稍轻一些，而吴州的旱情相对而言是最轻的，虽然对作物产量有影响，但是却没有爆发大面积的传染性疾病。杨沐听得松了口气，答应卖一半桂枝给贺知府。杜书卿从弟弟那儿得知杨沐差不多是按成本价卖的桂枝，不由得对杨沐印象大好。回去的时候杜书钤告诉杨沐和石归庭，他决定留下来跟着他大哥，也许能帮上一些忙。杨沐将杜书钤拉到一边，对他说：&ldo;我刚刚听你大哥说，跟他同来的那位患病的大人姓颜，你帮我打听一下这位大人是不是叫颜宁。我的同窗好友颜宁在京城为官，虽然他在翰林院任职，能担任钦差的可能性极小，但我还是想确定一下。&rdo;杜书钤跟杨沐相处这几个月，知道杨沐虽然年纪并不很大，却是个性子沉稳的人，极少见他有这种神色紧张的时候，便满口答应：&ldo;好的，一打听到我就告诉杨大哥。&rdo;杜书钤跟马队的人们告别之后，跟随官府搬运药材的人进了城，杨沐也跟去结账。杨沐正在账房结账，就看见杜书钤跑过来了，大口喘着气：&ldo;杨大哥，我找了几个地方都没找着你，他们说你到这里来了。我帮你打听了，那位大人果真就是翰林院的颜宁颜大人，也就是你的朋友。&rdo;&ldo;什么?&rdo;杨沐大惊失色，手里的单据都掉在了地上，他激动地抓住杜书钤的袖子，&ldo;小杜你说的可是真的?真是颜宁?&rdo;杜书钤点点头：&ldo;是颜宁没错。&rdo;杨沐方寸大乱：&ldo;那他在哪儿?快带我去。&rdo;说完也不等杜书钤，拔腿往门口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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