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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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追手一松，镶嵌着小粉蝶的茶杯落在地上，摔得粉碎。&ldo;喂喂！&rdo;大街上人来人往，阿六冷不丁被人拖得直踉跄，&ldo;你这丫头做什么？&rdo;&ldo;嘘……&rdo;岳大刀一路拉着他躲到巷子里，&ldo;外头有个流氓，你替我挡一阵子。&rdo;阿六往外看了一眼，就见果真有一白衣少爷手拿折扇，身后跟着七八名家丁，正耀武耀威从街上走过去，的确像是在寻人。岳大刀小声道：&ldo;呸，臭流氓。&rdo;阿六问：&ldo;他怎么招你了？&rdo;岳大刀道：&ldo;我见他白衣斯文，长得好看，又刚从宣纸铺子里出来，以为是我相公，就上去问他，结果他却要摸我。&rdo;阿六诚心道：&ldo;这人是城中出名的纨绔子弟，流氓倒是不假。可你一个大姑娘家，见着别人好看斯文就当是自家相公，也没好到哪里去。&rdo;&ldo;那我哪知道。&rdo;岳大刀抱着膝盖坐在台阶上，沮丧道，&ldo;我只知道我相公长得好看，又文雅又会功夫，还会吟诗作画，又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只能一个一个问过去。&rdo;听这描述，像是有些耳熟啊。阿六凝重打量了她一阵，问：&ldo;能问问你的名字吗？&rdo;&ldo;能啊，我叫岳大刀。&rdo;对方回答。阿六闻言心中更疑，这名字倒的确是又不羁又潇洒，还是来寻斯文相公的，莫非是娘不成。岳大刀道：&ldo;谢谢你救了我，那我先走了啊。&rdo;&ldo;喂喂你先等等！&rdo;阿六拦住她，&ldo;你相公叫什么名字？&rdo;岳大刀高兴道：&ldo;我相公叫羽流觞，弯弓饮羽，曲水流觞！&rdo;……阿六掏掏耳朵道：&ldo;你再说一遍。&rdo;岳大刀又脆生生道：&ldo;羽流觞啊，你认得他吗？&rdo;认得！阿六整个人都陷入云雾中，双眼却灼灼闪着光。走在路上掉媳妇这种事，可以有！或许是因为觉得他的目光有些奇怪，岳大刀小跑出了巷道，身姿轻灵又袅娜。阿六掐了一把自己的脸。生疼！不是梦！于是转身一路狂奔回了杨柳胡同，打算先将此事告诉爹。萧澜道：&ldo;事情就是这样。&rdo;陆追觉得自己在听玄幻故事：&ldo;这姑娘连阿六是谁都不知道，就一门心思要嫁？&rdo;&ldo;名字虽是阿六的，可听她那意中人的模样，却分明是你。&rdo;萧澜道，&ldo;当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rdo;陆追摇头：&ldo;我可从未遇到过这么一个姑娘，甚至也不认得姓岳的人。&rdo;&ldo;这就奇怪了。&rdo;萧澜道，&ldo;阿六呢？&rdo;&ldo;他出去买早‐‐&rdo;陆追一句话还未说完，便有一人从墙头跳了下来，&ldo;咚&rdo;一声砸起灰。阿六双颊红润，威风虎虎道：&ldo;爹！&rdo;陆追心里叹气，看来早饭估摸是没得吃了。&ldo;爹。&rdo;阿六拖着一把椅子哐啷啷坐到他身边，&ldo;我方才在街上遇到了一个姑娘。&rdo;陆追与萧澜对视一眼，果然。阿六继续道：&ldo;她说要嫁给我，不对，也不是要嫁我，是要嫁羽流觞，可羽流觞就是我啊！&rdo;陆追哭笑不得道：&ldo;我已经知道了。&rdo;阿六语调铿锵，极为笃定：&ldo;这一定是阴谋！&rdo;&ldo;也说不定，万一真是好事呢。&rdo;陆追道，&ldo;大白天走在路上，银子金子名贵古画你都捡过，还捡到过汗血宝马与东海翡翠眼，这回捡个媳妇也不稀罕。&rdo;萧澜在旁抽了抽嘴角，这是个什么运气啊。阿六道：&ldo;可她刚开始的时候，又说要嫁个斯文儒雅的，我还以为是娘找来了。&rdo;萧澜：&ldo;……&rdo;陆追道：&ldo;你娘不长她那样。&rdo;萧澜皱眉。&ldo;那丫头只是名字狂放了些，长得还成。&rdo;阿六道，&ldo;挺好看。&rdo;&ldo;那也不行。&rdo;陆追看了眼萧澜，&ldo;我不成亲。&rdo;&ldo;为何不成？&rdo;萧澜给自己倒水，&ldo;不是经常在说，大楚想嫁你的姑娘没有一百也有几十。&rdo;陆追道：&ldo;你当真要我成亲？&rdo;萧澜顿了片刻，继续道：&ldo;莫非我还能管你不成。&rdo;阿六在旁接话：&ldo;那当然不能。&rdo;萧澜道：&ldo;嗯。&rdo;陆追在旁沉默不语，只觉这二人一个比一个傻，此生都像是没了指望。萧澜与阿六还在看他。陆追无奈挥手：&ldo;罢了，说正事。&rdo;阿六问：&ldo;什么正事？&rdo;&ldo;那岳大刀先不用管她，遇到了多加提防便是。&rdo;陆追道，&ldo;按照昨日鹰爪帮那两名弟子所言，裘鹏二十多年前派李银前往此地，是因为收到了一封书信，告诉他萧家有红莲盏。&rdo;萧澜点头。&ldo;而此番江湖各门派齐聚洄霜城，也是因为收到书信，说红莲盏即将重现。&rdo;陆追又道，&ldo;不过我问过影追宫那三人，都说不知写信人是谁。&rdo;这回虽说江湖门派来得多，却大多都是一问三不知，只一门心思认定红莲盏即将重现江湖，若抢不到就是吃亏，整日里除了在茶楼打探消息，就是回客栈睡大觉，并无其余事情可做。而唯一例外的，便只有裘鹏‐‐鹰爪帮在整桩事件中，可不像是单单为凑热闹，除开几十年前的萧家命案，这回还有李府那条为了取陆姓人性命的机关暗道，一步一步都是精心计划，步步为营。陆追道：&ldo;所以你还得再回去。&rdo;&ldo;你不说我也会回去。&rdo;萧澜道，&ldo;自己的下属在城里被人绑了，他面上再淡然，心里总归会慌乱，对我们而言是最好的时机。&rdo;陆追问：&ldo;那你打算怎么办？&rdo;萧澜道：&ldo;先将他哄开心了，再说别的。&rdo;陆追皱了皱眉：&ldo;怎么哄开心？&rdo;萧澜嘴角一弯：&ldo;自然他想要什么，就给他什么。&rdo;陆追：&ldo;……&rdo;院中再次陷入安静。只有阿六还在吃包子。半晌过后，陆追起身回了卧房。看着他的表情，萧澜眼底反而染上了笑。天边白云一丝一丝散开，干净得像是融雪。萧澜道：&ldo;喂。&rdo;阿六道：&ldo;干嘛？&rdo;萧澜一挑眉：&ldo;我不准你爹成亲。&rdo;阿六莫名其妙：&ldo;你这人管得还挺宽。&rdo;萧澜随手丢了一个香囊给他：&ldo;拿着吧，我走了。&rdo;&ldo;这是什么？&rdo;阿六不解。&ldo;那姓岳的姑娘绣的，据说是牡丹。&rdo;萧澜道：&ldo;你若喜欢，就好生收起来。&rdo;&ldo;你怎会认识她？&rdo;阿六意外。萧澜却已经翻出了院墙。阿六将香囊胡乱揣进怀里，上了台阶敲门：&ldo;爹，那姓萧的已经走了，你快出来接着吃饭。&rdo;陆追&ldo;哗啦&rdo;拉开屋门：&ldo;走了？&rdo;&ldo;是啊。&rdo;阿六道，&ldo;应当是回了那片枯树林。&rdo;……陆追深吸一口气，提着剑便追了出去。-送还是不送送出去的东西还能再要回来外头正是人最多的时候，却四处都没有萧澜的身影。见着一个好看的白衣公子提着剑出来，还气势汹汹的，街上百姓都有些好奇。这几月来洄霜城里江湖人士来得多，大家早已见惯了，因此虽说他看着挺凶，却也无人因为害怕而躲远，反而都在交头接耳，说武林中人就该生得这般俊雅翩翩，才有看头。只是不知这拿着兵器是要作甚，千万莫要是像话本里写的那样，被丑恶贼子抢了心上人‐‐棒打鸳鸯这种事，不能忍。陆追径直一路向南。沿途，他一直在想方才萧澜那句&ldo;想要什么，就给他什么&rdo;‐‐轻描淡写的，漫不经心的，随意到如同在说天气阴晴，一日三餐。陆追难得有些茫然。他其实可以接受冷漠与遗忘，却无法接受在被遗忘之后，两人那曾充满忐忑而又虔诚欢喜才越过的边界，竟会在他心里变得无关紧要起来。但又怎么会无关紧要。一直维持着的小心与谨慎被一剑刺穿，陆追暗自握紧右手，清风剑嗡嗡作响，像是感应到了他心间的烦闷一般。拐进一条小巷道后，四周便安静了许多。而耳后传来的细微破风声，也就愈发清晰可辨起来。陆追连头都未回，只扬手向后旋出三枚飞镖，却没有预料之中的铁器相撞声，倒像是打在了棉花堆里。一片枯叶被斩成两截，飘飘忽忽，打着旋儿落在了地上。……陆追停下脚步。不远处，萧澜正靠在墙上，悠闲惬意抱着手臂，似笑非笑看着他。在两人视线交错的一瞬间，陆追立刻就意识到，自己似乎落入了某个没怎么精心设计过的圈套中，而且还落得颇为狼狈。本想转身就走，脚下却又如同被胶黏住，动不了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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