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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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第1页）

&esp;&esp;话里话外一通奚落是少不了的。

&esp;&esp;言惊蛰不怕这个，他现在就怕没收入，姐夫说什么他只抱歉不辩驳，等对方发泄够了，赶紧坐到自己角落的位置上去。

&esp;&esp;他的左腿吃不了力，撑着去上班，带客户看房时就很辛苦。

&esp;&esp;骑车还好些，有些老房子没电梯，楼梯上下爬一轮，左腿疼得站不住，浑身的力气只能倚靠右腿，咬牙撑着。

&esp;&esp;刚半天功夫，左小腿就肉眼可见地肿了一圈。

&esp;&esp;言惊蛰用热水灌了两个矿泉水瓶，正一边作房型图一边偷偷捂腿，突然收到了言树苗从家里打来的电话。

&esp;&esp;“爸爸，”小孩儿的声音有些紧张，规规矩矩的，“家里来了一个，来了一个阿姨……我不知道怎么喊。”

&esp;&esp;言惊蛰的

&esp;&esp;虽然和段从认识了二十多年，但在言惊蛰的记忆里，对段从妈妈并没有太多清晰的印象。

&esp;&esp;原因很简单，他不敢看。

&esp;&esp;“自卑”是性格里很奇妙的一环，在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就会随着原生环境埋下。

&esp;&esp;早慧的小孩儿早早的就能感受到；在更幸福些的人体内，也许会蛰伏更久，然后于某一日被一件看似不起眼的小事激发，轰然破土。

&esp;&esp;小时候的言惊蛰还不会分辨衣物首饰的名贵——直到现在他也看不出个四五六，干干净净能穿上身的衣服他就觉得很好，所以一直也没什么审美。

&esp;&esp;和段从在一起时，段从明里暗里给他买过很多，随手帮他搭配一下，整个人看着就能上不少档次。

&esp;&esp;这也没办法从根儿上提高言惊蛰的品味，打小因为贫穷而积攒的缺陷，像是刻在他的骨髓里，伴随着漫长的自卑一同成长。

&esp;&esp;从而导致两人分开后，段从这几次见到他的穿搭，其实都有股很熟悉的一言难尽。

&esp;&esp;从小没穿过好衣服，区分不了品牌货，但每个人都有妈妈。

&esp;&esp;对于县里那些街坊邻居的妈妈，言惊蛰并没能感受到太多的区别。

&esp;&esp;有“本地人不逛景点”的因素在，更因为那些街坊整日里对他们家指指点点。他对自己的傻子妈没什么感情，也实在不觉得别人家的妈妈有多好。

&esp;&esp;而回老家探亲的人就不一样了。

&esp;&esp;言惊蛰还记得他第一次见到段从妈妈时，所体会到的讶异与胆怯。那时候他还不明白，这种不需要暴力就能震慑住人的东西，叫做气质。

&esp;&esp;衣着光鲜整洁，脸上总带着得体的笑容，似乎对谁都能没有偏颇的友善。

&esp;&esp;别的小孩在段家院门里进进出出，一起玩儿，言惊蛰靠在自家破旧的院墙上有一眼没一眼地张望，头一回意识到，世界上原来还有这样的妈妈。

&esp;&esp;即便和段从熟悉起来，每次段从回老家两人都在一起玩，言惊蛰除了呐呐地打个招呼，也做不到像街上别的小孩一样，很自然地跟段家人说话、要好吃的。

&esp;&esp;他从心底里就将对方与自己划分为两个世界。

&esp;&esp;再后来长大懂事了，和段从在一起最快乐轻松的大学几年，段从有意无意地提过几次跟家里出柜、带言惊蛰见家长的事儿，言惊蛰第一反应都是摇头拒绝。

&esp;&esp;段从有一回还有点儿不高兴，半真半假地问他：“不愿意啊？”

&esp;&esp;“不是，”言惊蛰不知道怎么解释，“我害怕。”

&esp;&esp;当时段从没说什么，只微微挑了下眉，眼角眉梢间凌厉的味道，几乎和眼前正打量他的女人一模一样。

&esp;&esp;言惊蛰回过神，忙乱地弯腰捡起橙子。

&esp;&esp;段从妈妈做了半辈子班主任，眼神十分厉害，言惊蛰条件反射地避开视线，顾不上去想她为什么会出现在家里，先打招呼：“阿姨。”

&esp;&esp;“阿姨？”言树苗疑惑地重复。

&esp;&esp;“喊奶奶。”言惊蛰轻轻兜一下他的后脑勺。

&esp;&esp;段从妈妈缓缓“啊”一声，笑了下：“没事儿，孩子没见过我。”

&esp;&esp;她的神色里也带有诧异，但是拿捏得很好，显得既威严又随和，交叠的双腿都没动一下，稳如泰山地坐在沙发中央，仿佛是这个家里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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