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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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闻舟敏锐地察觉到了费渡方才瞬间的不自然，他深深地看了费渡一眼，没有一味紧逼，用其他的话打了个茬：&ldo;凶手就是在这里跟上他们俩的。&rdo;费渡摇下车窗，四下看了一眼，皱起了眉：&ldo;那就怪了。&rdo;&ldo;怎么？&rdo;&ldo;这是个四通八达的地方，&rdo;费渡轻轻敲了敲车窗，&ldo;一般半夜三更拦路打劫的不会选择在这里蹲点‐‐你该怎么筛选目标？你怎么确定经过的人下一步要往哪走？万一他们拐个弯就上大马路呢？不确定性太强了，而且有红绿灯的十字路口基本都有监控，就算不怕被拍到，也没必要特意过来留个影吧？&rdo;骆闻舟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ldo;你是说，凶手很可能是事先知道那俩孩子约会的地点和方向，早早到这里来蹲点的！&rdo;卢国盛不是重操旧业，他的目标就是冯斌！可是为什么？十五年前，卢国盛被一纸通缉令追得东躲西藏的时候，冯斌都还没出生，他能跟卢国盛有什么恩怨？卢国盛又是怎么知道冯斌和夏晓楠约定见面的地点的？还有那个毫发无伤的女孩……韦尔霍文斯基（十）费渡把车停在路边，两个人顺着冯斌和夏晓楠走过的路，一路走向钟鼓楼东侧的小门。冬至前后，最是昼短夜长，这会俨然已经有入了夜的意思，介于月牙和半月之间的广寒玉蝉高挂在远处钟鼓楼的一角，沾染了一点昭昭的雾气，与瓦片上细细的雪光遥遥相对。&ldo;所以出走的理由是学习压力太大，跑出来过圣诞？&rdo;费渡紧了紧围巾，若有所思地说，&ldo;这理由你们也信？&rdo;&ldo;说得过去，谁还没年轻过？小崽子们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有时候不一定非得要符合大人的逻辑。&rdo;骆闻舟不经意地挡在他上风处，同时仔细地端详起周遭。白天来时还没有这种感觉，这会天一黑下来，整个钟鼓楼景区就成了一片硕大的迷宫，所有的路灯都长得一模一样，长长地列队成排，好似武侠小说里某种诡秘的迷魂阵法。附近除了地标性的钟鼓楼本身，所有小巷仿佛都是如出一辙，连仿古的老店铺挂门脸的位置都差不多，到处都是三岔路，偶尔能碰上一两个撞大运似的路标，还标得不明不白，人在其中，走着走着就不知串到了哪里。他们俩都不是找不着北的路盲，尤其骆闻舟，做了好多年的一线刑警，对地理环境与人的面部特征有特殊的敏感性，可饶是这样，夜间穿梭在侧门的羊肠小路里，也觉得有点晕头转向。&ldo;不对，回来，不是那边。&rdo;骆闻舟打开手电筒，对着稀有的路标研究了好一会，把转错方向的费渡叫了回来，&ldo;这俩崽子是不是吃饱了撑的，到底是怎么半夜摸过来的？&rdo;费渡突然冒出一句：&ldo;半夜去钟鼓楼，他们俩是为了看情人镜吧？&rdo;骆闻舟原本站在路标旁边的小台阶上，猝不及防地一脚踩空掉了下来，嘴里结巴了一句：&ldo;什、什么？&rdo;&ldo;&lso;情人镜&rso;是本市十大约会胜地之一，就在钟鼓楼景区，&rdo;费渡奇怪地说，&ldo;你没听说过吗？&rdo;骆闻舟以己度人，以为自己不知道，大家都不知道，还想暗搓搓地以&ldo;实地考察案情&rdo;为幌子，把费渡拐来，在玉皇大帝他老人家面前领张证，然而他千算万算没想到‐‐费渡竟然不务正业到这种地步，没事整天研究约会胜地。&ldo;我为什么要听这种破事？&rdo;骆闻舟没好气地说，&ldo;我看你的专业就是泡妞泡傻小子吧，一天到晚净是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你们家到现在没倒闭，真是家底丰厚。&rdo;费渡非常冤，因为这恰恰属于他为数不多的&ldo;正事&rdo;范畴‐‐钟鼓楼这个主打情侣主题的旅游项目做得非常简单粗暴，效果却异乎寻常地好，一直是所有打算涉足相关领域的老板们百思不得其解的课题之一，费渡不单知道钟鼓楼有个情人镜，连情人镜旁边照相小店的年营业额都耳熟能详。他茫然了一瞬过后，很快敏锐地注意到骆闻舟话音里的气急败坏，费渡心里忽然轻轻一动，意识到了什么。费渡使出了十分的功力才憋住了没笑，假装自己不知道&ldo;调查&rdo;是个幌子。骆闻舟则感觉自己办了一件再蠢也没有的事，打定了绝不能让费渡知道的主意，假装自己是个正经民警，&ldo;调查&rdo;并不是一条幌子。两人各自扯住&ldo;幌子&rdo;的两边，分别用&ldo;无辜&rdo;和&ldo;正直&rdo;的眼神对视了一眼，又各怀鬼胎地移开视线。费渡有理有据地说：&ldo;钟鼓楼景区的全价票也就是二三十块，既然这个冯斌家境不错，他应该不会在乎这点钱，会选泽晚上来，很可能只是不想让人发现他和那女孩的关系。&rdo;骆闻舟煞有介事地一点头：&ldo;有道理，还有吗？&rdo;费渡：&ldo;……&rdo;游刃有余的费总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ldo;假装没在约会&rdo;的约会，一时英俊潇洒地忘词了。骆闻舟：&ldo;再往前走走看。你猜隐瞒的动机是什么？早恋一般也是瞒着老师家长，很少连一起出走的死党也瞒吧？&rdo;费渡顺着他的话音说：&ldo;两种情况，要么是自己觉得跌份儿，要么是为了保护对方‐‐冯斌花这么多心思带女孩去看情人镜，推测应该是后者。&rdo;&ldo;嗯，那‐‐&rdo;骆闻舟好似不经意地点头之后，突然话音一转，&ldo;你以前也不在乎违章停车那点罚款，整天在市局门口招摇过市，怎么最近开我的车到市局来，反而知道规矩，去找停车场了？你算前者还是后者？&rdo;费渡一顿。骆闻舟撩起眼皮看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ldo;不趁机表个白吗？我还等着听呢。&rdo;&ldo;都不是，&rdo;费渡回过神来，暧昧地笑了，在骆闻舟腰上摸了一把，压低声音，&ldo;那不是公安局吗，我怕我&lso;无证驾驶&rso;，被抓起来‐‐警察叔叔，什么时候跟我去情人镜前领个证？&rdo;骆闻舟：&ldo;……&rdo;这王八蛋果然早发现了，在这装蒜呢！费渡这棵洋葱大瓣蒜真是要多烦有多烦，一点也不招人疼，骆闻舟此时觉得他从头发丝到脚后跟，没有一个细胞的可爱之处，什么花前月下都多余想着他，这种货色只配给拖回家扒光了扔床上。掉光了叶子的古树枝杈间，能看见钟鼓楼上古朴的大钟，夜色澄澈。两个假正经终于撕开了那张千疮百孔的&ldo;幌子&rdo;，把那桩凶手是谁一目了然的凶杀案丢到了一边。&ldo;我十五六岁的时候，也策划过集体出走，不过理由比&lso;过洋节&rso;像样一点‐‐当时是肯德基还是个什么组织，办了一场中学生篮球赛，奖品是一批nba明星的签名篮球，正好有我喜欢的球星，我就纠集了一帮人，从一个同学当护士的表姐那骗来一打病假条，跟家里说是学校组织竞赛夏令营，跑到外地打了半个月的比赛。&rdo;费渡：&ldo;……&rdo;这熊得让人叹服的峥嵘岁月。&ldo;果然拿到了奖，还糊弄我妈说是同学出国玩带回来的，&rdo;骆闻舟和他并肩走在幽静的小巷里，拉过他的手，觉得凉，就把尚带余温的栗子给他捂手，并且用余光时刻提防着他偷吃，&ldo;后来开家长会，老师跟我妈一通气，这事就穿帮了，我爸回家听说以后，把我臭揍了一顿。&rdo;费渡总觉得像这种晚期问题儿童，不是简单的暴力能镇压得了的。&ldo;我爸这人，看起来挺严肃，其实也很通情达理，&rdo;骆闻舟说，&ldo;等他从气头上过去，回过味来，于是跟我说，&lso;强扭的瓜不甜，不爱上学就拉倒吧，爱去不去&rso;。&rdo;骆闻舟那堪称鸡飞狗跳的家长里短故事，对费渡来说有着不可思议的吸引力，每次听他偶然间提起只言片语，都觉得像邂逅了一颗幕后彩蛋，见骆闻舟说到这突然停下，费渡忍不住追问：&ldo;然后呢？&rdo;骆闻舟：&ldo;刚开始我还挺高兴，以为他老人家从此&lso;回头是岸&rso;改吃素了，没想到然后他就很&lso;通情达理&rso;地把我高二的学费和生活费一起扣下了。&rdo;&ldo;我虽然偶尔逃学，也没做好真当失学儿童的准备，只好趁放假出门打工赚学费，那老东西说到做到，真一分钱都没给我。我给人家送了俩月的桶装水，就为了一个球……不许笑。&rdo;这个故事要是也能存起来当标本，费渡感觉他能拿着把玩半辈子。&ldo;每次说起这些丢人现眼的事都让我主讲，&rdo;骆闻舟抬起胳膊肘戳了他一下，&ldo;该你了。&rdo;费渡：&ldo;……&rdo;他漫长的成长经历中着实没有什么好玩的事，可是实在舍不得此时破坏气氛，只好搜肠刮肚地想了好一会，还真就从乏善可陈的记忆里扒拉出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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