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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你且坐下与孤同饮吧,”他笑,令人去取酒具。
&esp;&esp;“奴才身份卑贱,绝不可与殿下共饮。”
&esp;&esp;蜜般的酒浆倾入杯中。“殿下,请。”
&esp;&esp;“孤醉后,唯有内子无人看顾。”他举起酒杯,示意帘内的病人。
&esp;&esp;“王妃青春貌美,想必看顾者众。”使者语含讥诮。
&esp;&esp;“她此刻还活着。”他冷笑,重将酒杯放回案上,“让孤再看看她。”
&esp;&esp;“殿下请便。”使者亦冷笑。
&esp;&esp;窗下的禁军竟然退开了。让出一片竹影半缕月色——
&esp;&esp;他拔过佩剑,斩下使者的头,血涌如柱,近旁几人都成了血人。他牙关咬得太紧,此刻从头顶到唇齿,都涩滞发苦。那头滚落在他脚下,好似还活着般,怒睁双目盯着他足畔。
&esp;&esp;浓腥的血一寸寸铺开,一旁的灯树倾倒,眼前火光也冲起来,直到一双玄色的靴迈步走近——“阿叔。”他握紧手中剑,低声道。
&esp;&esp;“阿狐为何杀朕的使者?”
&esp;&esp;“我不信阿叔会杀我。”他抬起眼睛,面前是大秦的帝王。
&esp;&esp;“朕舍不得杀你。”皇帝轻笑,竟然自取杯盏,一饮而尽。“梁王果然是宗亲里最懂酒的人。这等甘醇浓烈,是松州冻土里储酿的好酒。是九哥托我带给你的。”饮罢,皇帝自斟一盏,举给元澈。
&esp;&esp;元澈的手里还提着剑——无首的尸身颓倒在旁,那剑却不沾血,血珠子顺着剑尖滴落,显出暗青的剑身。元澈只默默看着。皇帝也默默注视他——污血满面亦无法遮掩他耀目的容貌。
&esp;&esp;他接过酒杯,眉目间的人血落入杯中,沉成一颗颗暗红的珠子。血酒渐冷,像他妻子的手。酒入喉咙,“甘醇浓烈”四字全无,都是铁锈般的腥气,激得他上下血脉翻滚。
&esp;&esp;“……哈哈,”那酒划过喉咙搅动肠胃,“阿叔要我性命……如同碾死蝼蚁,何须用酒?廊下刀兵即可……即可把我斩为齑粉。”
&esp;&esp;“朕只是想看你喝醉的样子。”他还需要他活着,反反覆覆,都是当权者恶劣的玩笑。
&esp;&esp;元澈是他的亲王,他自可随意左右他的命运。他有满朝的臣子,辉煌的宫殿,他富有天下。
&esp;&esp;“可惜这好酒。”
&esp;&esp;一杯复一杯。松州储酿的酒不同凡品。他低下身来,目视西京最光耀夺目的男子跪倒在血污里。
&esp;&esp;他突然有几分怅然。瞥见御医站在屏风外,他想起了元澈藏在珠箔银屏后的小女子。他闯入内室,掀起帷帐,满室人惊惧退避。因之前是丈夫与贴身侍女看顾,又需反复施针灌药,病人未着寸缕,象牙般的一弯臂膀露在被外。
&esp;&esp;“她怎么样?”他问御医。
&esp;&esp;“只看天命。”御医审慎回答,并不再多一语。
&esp;&esp;他默然。阿狐大抵认定她也要随他一起走,才肯喝下那酒。“等六殿下酒醒,送他回府中吧。”
&esp;&esp;他盯着那肌肤片刻,思索凉国公对这小女儿苦心孤诣的保护,片刻轻笑道:“至于她,把她留下吧。左右六哥此时也不能看顾她了。”
&esp;&esp;片刻间内室站满执兵刃的男人,眠月在众人眼前护住病人的身体,“求陛下……这是六殿下的王妃啊!”眠月紧紧抱住李瑽的身体,“求你们,不要动她……求你们,让她走得安静些……”
&esp;&esp;皇帝神情莫名。“让你陪她一会。”
&esp;&esp;两个侍卫自后拖住她,直到弓弦绞住她的脖子,她的手仍然向着李瑽:那像她的亲妹妹一般,与她一道在凉州长大、叫她阿姊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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