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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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云道长将鹅毛笔收起来，笑，&ldo;正是芙蓉大和尚所赠。&rdo;问，&ldo;这笔是怎么做的？&rdo;何子衿顺手拿了个莲蓬来剥，将鹅毛笔的做法与朝云道长说了。朝云道长道，&ldo;这也新奇，竟有人会想着用鹅毛做笔？&rdo;&ldo;大千世界，无奇不有。&rdo;何子衿尝了几颗莲子，赞道，&ldo;这种清新味道，只有新剥的莲子才有。&rdo;&ldo;中午可做一羹。&rdo;朝云道长倒了盏茶给何子衿，何子衿忙双手接了，呷一口，五官苦的皱成一团。朝云道长展颜一笑，仙风道骨的脸上说不出的促狭，&ldo;莲芯茶，清心火，平肝火。&rdo;何子衿忙忙的去寻清水，想着冲一冲嘴里的苦味，朝云道长指指另一紫砂壶，何子衿连灌三盏香片，才觉嘴里不苦了，道，&ldo;我又没上火。&rdo;上火的是朝云道长好不好，中元节，最忙碌的莫过于宗教场所，朝云观是三乡五里的名观，朝云道长忙的嘴角起了两个大燎泡，实在有损其仙风道骨的仪容。&ldo;新鲜的莲芯，不尝尝多可惜。&rdo;朝云道长又恢复的长辈的端然面容，一幅再可靠不过的样子，问何子衿，&ldo;今天要抄哪本书？&rdo;何子衿道，&ldo;西园杂记。&rdo;朝云道长笑，&ldo;你倒是偏爱杂记。&rdo;见朝云道长看向她，何子衿便道，&ldo;杂记有意思，经书那种东西……&rdo;当然，这个年代说经书，并不是指和尚念的经，而是一些儒家经典著作，科举考的就是这个。何子衿道，&ldo;经书枯燥的了不得，我怀疑哪里会有正常人喜欢，就是我爹这准备考功名的，也不过是为了考功名才看。我爹也喜欢看杂记，偶尔看些史书。史书又不用深读，随便看看便是了。至于诗词歌赋一类，我又不会作诗填词。杂记却不同，看杂记，才能看出意趣来。这年头，想出名的即便著书立说，也是往经史一类走，再有财大气粗的，自己印些自己的诗集也不是没有。但写杂记则或是情之所至，或是钟爱于此，或是随笔所录偶然成书，所以我说看杂记才能看出意思来。即便书里只写一株花一棵草，却也写得明白，这花这草好在哪儿，叫人看得明白。不似那些大部头，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枯燥不必提，便是一本孔圣人的论语，上千年来多少人来注释，恐怕当初孔圣人成书时，也没的这许多意思。&rdo;朝云道长拊掌，啧然一笑道，&ldo;真真是不得了，你这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就敢妄评经史，连孔圣人都敢在嘴里说上一说。&rdo;上下打量何子衿一眼，颇觉稀奇，&ldo;你哪儿来的这么些狂妄啊。&rdo;何子衿不解，&ldo;这算什么狂妄，我心里所想，就此一说罢了。&rdo;又觉朝云道长在打趣她，笑道，&ldo;我这也是跟着师傅久了，心直口快。再者，咱们上的是三清神仙的香，堂堂道家门下，说一说孔圣人可怎么了。&rdo;朝云道长微微一笑，不理何子衿狡言巧语，将手一挥，道，&ldo;你自己去找书来抄吧。&rdo;何子衿有鹅毛笔这等利器，抄书颇有效率，不过，她时有不解，倘朝云道长在身边，便要顿笔请教的，譬如，何子衿今日抄的虽是杂记，但杂记内容颇广，且涉美食，何子衿不禁问，&ldo;这书上说西蛮那边儿专有一种磨菇，是长在草原上的，香的了不得，隔着十层布袋都能闻到那香味儿。师傅，这是真的吗？&rdo;&ldo;是真的。&rdo;朝云道长答。&ldo;难不成比咱们这儿的松蘑还香？&rdo;要说蘑菇，何子衿最喜欢的就是山上的松林里的松蘑，这种天然的，纯绿色的，松树林里长出的蘑菇，尤其是跟小母鸡一起炖的时候，那浓浓的香味儿哟，何子衿刚一想，口水便有泛滥的危险。&ldo;松蘑每年都能吃几遭，这种西蛮的蘑菇没见过，不好分个高下啊。而且，这么好吃的东西，肯定死贵死贵的。&rdo;何子衿感叹。朝云道长拈一粒碟子里的嫩莲子，放在嘴里细细咀嚼，轻声道，&ldo;自前朝起，便与西蛮时有战事，贸易往来时断时续，这种好东西也不多见了。除非是西宁关附近边城，因与西蛮离得近，兴许有的吃呢。&rdo;&ldo;书上说，北边儿还有一种榛蘑，就是长在榛子树下的，咱们这儿也有榛子树，我怎么没见过榛蘑呢。&rdo;朝云道长道，&ldo;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地气不一样，长出的东西自然也不一样。榛蘑这东西，辽东那里倒是常见。说来样子不大好看，味儿却是极好的。&rdo;&ldo;可惜可惜，据说榛蘑与蒲瓜同炒，是难得的美味呢。&rdo;&ldo;倘是与蒲瓜同炒，必要新鲜的榛蘑才好。干的多适用于做炖菜之类。&rdo;何子衿絮絮叨叨的说着美食，光东南西北的蘑菇就有十数种，可见这本西园杂记的作者当真是一位见多识广之美食家，何子衿又是个对烧菜有心得的，于是抄几行字就要同朝云道长讨论一番，以至于天未及午，肚子便咕咕叫。朝云道长问，&ldo;饿啦？&rdo;何子衿前生今世一把年纪，心性不能不说不豁达了，可偶尔又十分要面子，哪怕肚子咕咕叫了，她仍装的没事人儿一样，&ldo;不饿不饿。&rdo;朝云道长含笑颌首，声音里都透出优雅来，&ldo;嗯，既不饿，那就且再等等。黄鸡正肥，我这里又有些榛蘑，不如烧一道榛蘑炖鸡，只是时间要久些。&rdo;其实做道榛蘑炖鸡也用不了太久时间啦，奈何朝云道长是个臭讲究，一定要小火来炖，这么炖啊炖的，直待一个时辰饭才好。小道士来说饭好时，何子衿都快饿晕了，写字都无甚气力，朝云道长方施施然的带着她去用饭。何子衿肚子早跟打鼓似的叫了一百二十遍了，十分不要面子的吃了两碗饭方罢。朝云道长慢调斯理的喝着一碗青菜汤，道，&ldo;只可惜这鸡有些过肥，倘是刚长成三个月的小公鸡，才最是鲜嫩。与这榛蘑一道炖了才好吃。&rdo;&ldo;这就挺好的。&rdo;何子衿填饱肚子，也有闲心说话了，盛一碗青菜汤惬意的慢慢喝着，道，&ldo;自来十全九美，知足常乐嘛。&rdo;这鸡其实也不老，顶多是半年的公鸡，鸡肉炖的软而不烂，且有榛蘑入味，鲜香的了不得。朝云道长看何子衿用过两碗饭又喝了两碗汤，不禁赞叹，&ldo;这般好食量，子衿真是奇人。&rdo;相处熟了，何子衿便知道了朝云道长的一些性情，譬如，平日生活臭讲究，而且，有话不直说啥的。明明就是说她吃的多嘛……不过，何子衿能在朝云道长这里常来常往，那也不是凡人，她大言不惭道，&ldo;我每天爬山过来，早上走这老远的路，这就叫吃得多了？当真是少见多怪，奇人算不上，有雅量倒是真的。&rdo;朝云道长一乐，笑，&ldo;腹中能擂鼓，自是有雅量的。&rdo;何子衿：……怪道这死老道出家呢，凭这一张臭嘴，神仙都忍不得，能找着媳妇才有鬼呢！找不着媳妇，与其打光棍，倒不如混神棍。何子衿肚子里腹诽了朝云道长一出，方平了&ldo;擂鼓&rdo;的气，厚着脸皮嘻嘻笑，&ldo;好说好说。&rdo;朝云道长颌首微笑。中秋节的大消息????何子衿觉着，朝云道长为人言语虽有些刻薄，本身学识人品实在极富吸引力，譬如，何子衿与朝云道长相熟后，实在喜欢与朝云道长说话聊天，外加请教些学问。当然，不是啥正经学问，一般都是吃吃喝喝的事儿，以至于去朝云观时间不长，何子衿厨艺便颇具进境，简直一日千里。便是朝云道长都赞叹何子衿在厨艺上的天分。何冽时常回家跟他姐说，他中午饭菜常叫同窗垂涎羡慕种种，总之十分会拍他姐马屁，把他姐拍高兴了，偶尔可以点餐啥的。倒是阿念肚子里念叨，觉着朝云道长再老一些就好了。老鬼听到阿念心声很是无语，说他，&ldo;你家子衿姐姐不过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你这想的也忒多了。&rdo;朝云道长于老鬼有恩，老鬼对于朝云道长还是相当维护的。&ldo;再过三年，子衿姐姐就能说亲了。&rdo;阿念每想至此便十分惆怅，偏生还有老鬼跟着长嘘短叹，落井下石，&ldo;是啊，等以后子衿成亲生子，可就没空给你做这些好吃的了。&rdo;于是，阿念更惆怅了。老鬼再接再励，&ldo;也不会对你嘘寒问暖啦。&rdo;阿念惆怅的了不得，仍道，&ldo;子衿姐姐不是这样的人，她就是成亲也肯定对我好。&rdo;&ldo;你就别做梦了。到时人家顾自家相公自家儿子都顾不过来，还有空理你？&rdo;老鬼信誓旦旦，一幅过来人口吻，&ldo;甭说你了，就是阿冽，她也没空理了。你没听说过，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再说，嫁到别人家，上有公婆，中有小姑子小叔子啥的，还服侍丈夫照看儿女，便是三头六臂，也分不出这个心哪。&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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