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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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房子租出去之后，房东大爷时不时还惦记，生怕租房那个印堂发黑一脸衰样的胖姑娘把他屋子弄坏了，时不时遛弯回来看看。今天天气不好，北风大，房东大爷就在儿子这边待着没想出门，忽然接到老邻居的电话。&ldo;喂，老孙，你哪儿呢？&rdo;房东大爷说在家喝茶。老邻居语气有些急：&ldo;你还坐得住啊？今天怎么没见你来遛弯？&rdo;&ldo;不风大么？我这老寒腿直哆嗦，一沾地就疼。怎么啦？&rdo;&ldo;你说说看，怎么就这么巧。刚才我接我孙女放学回来时，看见你们家那房客拎了好大一塑料袋的碳回来，还是闷着头，叫她也不答应。我看您啊赶紧回来一趟，我觉得这事儿不妙。&rdo;房东大爷一听，果然生气了：&ldo;什么？丫要在家烧烤？！怎么回事啊，哎哟，之前我嘱咐过多少遍了，不许在家做饭，万一引起火灾了怎么办！这么胖了，还吃！&rdo;老邻居听到他这话差点晕过去：&ldo;我说你……烧烤个屁！就她那成天蔫不拉几的样哪有心思烧烤，她是要自杀！&rdo;房东大爷愣住。&ldo;我前几天就感觉她不对劲，走着走着能自个儿拐水沟里，大半夜不睡觉站走廊上吓人，有时候还在屋里哭。你赶紧回来看看吧，万一人又死里头，以后这房可就真租不出去了。&rdo;房东大爷甩了电话撒丫子就跑，拦了辆三蹦子往西水沟扎去。到地儿了丢钱给三蹦子，腿脚跟五十年前一样利索跑上三楼，见老邻居已经在门口站着了，还有一位扎马尾的年轻女子趴门缝上。&ldo;把门缝隙都堵上了，肯定有事。&rdo;马尾女子推了推门，问道，&ldo;你是房东？有钥匙吗？&rdo;房东大爷喘着气道：&ldo;你谁啊？&rdo;&ldo;她说她是警察。&rdo;老邻居插话。马尾女子亮证件给他们看：&ldo;我在小卖部买东西的时候碰到她，看她买了大量的碳，而且神情恍惚，怕出事就跟来了。快把钥匙给我，刚才擂半天门里面都没动静。&rdo;房东赶紧把钥匙交出去，冲门里喊：&ldo;王芳啊，你在不在？开个门啊！千万别想不开！好死不如赖活着，你就胖点，比你胖的人可多了去了，没见各个都去死。你千万可别死里面啊！听到了吗？&rdo;女警心中翻了个白眼，把锁打开，门却还死死卡着。她后退用力一脚蹬门上，门弹了出去，撞到半空一具摇摇晃晃的身体上。大门一开，扑面而来的除了一氧化碳的气味外，还有一件挂在空中的庞然大物。王芳双脚悬空，边上有一倒地的椅子。她披散着头发，脖子上勒着一根绳子，吱吱嘎嘎，像口摇摇欲坠的钟。&ldo;我的妈呀‐‐&rdo;房东大爷和老邻居吓得差点尿裤子，一声惊呼的同时绳子&ldo;啪&rdo;地崩断，王芳猛地砸到地面上，发出极大的声响。房东大爷两眼一翻彻底晕过去，幸好老邻居拉了他一把，不然这一坐下去肯定得坐碎了尾椎骨。女警也被这骇人的一幕惊得愣住几秒，缓了缓神快步进屋，将窗户全都推开，再回到王芳身边，探了探鼻息和心跳，已经没了生息。倒是死意坚决，一氧化碳加上吊，生怕自己死不了。女警心里微微叹息，听见屋外有人声。&ldo;怎么回事？出人命了？&rdo;&ldo;那是什么？尸体吗？&rdo;女警回头一看，有几个年轻人刚下班回来，站在门口一直伸脖子。&ldo;没什么好看的，没事干？&rdo;女警走过来把他们拦住，&ldo;都回去吧。&rdo;&ldo;是不是死人了啊？&rdo;一个中年女子提高嗓子说，&ldo;谋杀吗？我们都住这个楼里，当然有权知道了！&rdo;&ldo;就是！你是谁啊？管这么多？&rdo;女警说：&ldo;我是警察。&rdo;&ldo;警察？警察有你这样的吗？拍电影啊？&rdo;女警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你一言我一语竟和对方争了好几个来回。老邻居又是叫急救又是找警察的，房东大爷靠在台阶上刚顺了口气，睁开眼，忽然透过人群看见王芳抽动了一下，嘴里念念有声：&ldo;唔……唔……&rdo;&ldo;怎么了，警察了不起啊？警察就可以随便指着别人说话啊？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你每个月工资都是谁给你们开的，都是我们‐‐纳税人！没我们你得喝西北风知道不？&rdo;房东大爷眼珠子快掉出来，抬手指着王芳的方向：&ldo;啊……啊……&rdo;&ldo;我没指你。&rdo;&ldo;你怎么没指我！这根手指不是你的？&rdo;&ldo;我只是示意让你安静点。&rdo;&ldo;安静？我爱吵爱叫你管得着么？啊？我大喊大叫怎么了？我还就叫了，啊‐‐啊‐‐啊啊啊！&rdo;王芳浑身一颤，忽然喊道：&ldo;太胖了‐‐！&rdo;竟坐了起来！路人：&ldo;……&rdo;女警：&ldo;……&rdo;房东大爷和老邻居：&ldo;……&rdo;好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看着死而复生的王芳，一时间空气凝固了。王芳咳嗽着，慢慢撑起身子。&ldo;她、她怎么活了？&rdo;听见声音，王芳回头。披头散发间一双眼睛目光尖锐，发红的唇边还有奇怪的液体。&ldo;你们……&rdo;王芳缓缓抬起手，伸向他们。&ldo;鬼啊‐‐！&rdo;老邻居一声声嘶力竭的呐喊，众人惊叫着四散而逃。&ldo;你……&rdo;女警也半天没回过神来。刚才她亲自探过，的确已经断气了。一氧化碳加上吊，这种死法等于开着高速进鬼门关，拦都拦不下来。可现在这姑娘居然又站了起来？女警从第一次接触马克思主义开始就是位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虽然年轻但入警队也有三年，见过大大小小的凶案现场不少，从凶残的现场归来晚餐都能淡定地吃一盘红烧肉。可即便心理素质坚硬如铁也架不住第一次见着诈尸。王芳脖子红了一圈，衣裤上还残留着上吊自杀特有的新陈代谢崩溃的痕迹，披头散发走路晃晃悠悠。女警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作为一名人民警察她不该胆怯，但信仰受到冲击时谁都有可能腿软，脑内自动播放丧尸围城的画面。不知是不是苏醒时的那一声呐喊消耗了她太多气力，此时王芳浑浑噩噩双眼放空，撩起脸前的头发，眯起眼睛望向女警。&ldo;你是谁？&rdo;王芳目光锁定在她身上，&ldo;这是哪儿？&rdo;女警的手扶在腰后，她正值假期，处于职业习惯出门倒是都带着枪，但没子弹。如果真诈尸可吓唬不了鬼，关键时候只能摆摆样子吓人。&ldo;这是你租的房子。&rdo;女警看她似乎还有些人类意识，提醒她道，&ldo;你站在原地别动，你受伤了。&rdo;&ldo;受伤？&rdo;王芳忽然停住了脚步，她觉得哪儿有点不对。右手边有面全身镜，她缓缓地回过头，看着镜中的自己。枯燥的长发像廉价的干粉丝一样粘在头上，一张圆规画出的圆脸上五官长得非常随意。脸色苍白如纸，一双唇像覆了一层干燥的盐，硕大的身躯真实地摊开，把整面镜子塞得严严实实，一双粗壮的胳膊耷拉在腰间突出的肉圈上，让她联想到企鹅。双腿沉重地杵着地面，腿根处很艰难地挤在一起，从膝盖往下小腿以&ldo;八&rdo;字型向外撇。这是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完全陌生的身体。游炘念盯着镜子看了整整一分钟，无法动弹。脑海中忽然闪现一场大火，脖子被死死勒住的窒息感让她忍不住咳嗽出声。&ldo;你没事吧？&rdo;女警想要靠上来，游炘念猛地一回头将她挡了出去。女警被她突如其来的一撞差点儿摔倒在地，踉跄几步之后发现自己已经身处门外，再稳住脚步时门&ldo;咣&rdo;地一声被摔合上。&ldo;喂！&rdo;女警上来敲门，&ldo;你怎么回事？到底什么情况？&rdo;游炘念背靠着门脑中一片混乱。&ldo;不用去医院吗？嗯？&rdo;女警说，&ldo;你刚才已经没了心跳你知道吗？&rdo;游炘念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她记得她在过生日，家人为她庆祝，她喝多了些，跑到车库看她的礼物……之后发生了什么她竟想不起来，像有一块湿答答的油布盖住了她那晚的记忆。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自己身在何方，但她知道这会儿情况不对。她需要独处的空间好好自我梳理，不要被外界牵着走，以免露出破绽，这是最为保险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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