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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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8节（第1页）

&esp;&esp;苏晏脱口道：“——他不是阿勒坦！”

&esp;&esp;豫王挑了挑眉：“显然不是。圣汗阿勒坦若是败得如此轻易，又如何能被北漠诸部称为‘草原雄狮’？”

&esp;&esp;苏晏却仿佛没听见他的话，自顾自又重复了一遍：“他不是阿勒坦……”

&esp;&esp;豫王将手掌按在苏晏的后背，触感一片濡湿，汗隔着冬衣依然渗了出来。

&esp;&esp;“他不是阿勒坦。”

&esp;&esp;苏晏忽然轻叹一声，神色恢复如常，转头对豫王道：“但他与阿勒坦的容貌有一点相似，也许是亲戚。”

&esp;&esp;夜不收的探子曾在瓦剌营地里听人尊称主将为“台吉”，在北漠语中，这大约是“王子”的意思。

&esp;&esp;但这个尊称对应的范围很广，不仅指汗王之子，其弟、侄乃至族亲都可冠以“台吉”之名。

&esp;&esp;所以此人哪怕不是阿勒坦，也应该是瓦剌一部中颇有分量的角色，如今死于豫王箭下，是个不折不扣的巨大军功。

&esp;&esp;按朝廷规定，这种级别的敌酋是要枭首送入京城的。

&esp;&esp;豫王转头对亲卫吩咐了句“依律报送”，便揽着苏晏的肩膀，像头吃饱了的猛兽似的，懒洋洋地踱开了。

&esp;&esp;亲卫砍下了此人的首级，装进石灰匣里，连同军报马上飞递京城。

&esp;&esp;苏晏与豫王并行在染血的雪原，看将士们收殓战死的同袍的尸骨，心情难免沉重。豫王道：“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无论生死都是疆场上的宿命，战士们在上阵之前就有了为国捐躯的觉悟。清河不必太过介怀。”

&esp;&esp;苏晏低声问：“那你呢？”

&esp;&esp;豫王道：“古往今来，哪有永恒不败的将军？总有一日，我也会马革裹尸而还，会使母后多年前的担忧成真，会让她失去最后一个儿子。”

&esp;&esp;“……可你依然坚持要回到疆场，行军作战。”

&esp;&esp;豫王笑了笑：“因为我好战。”

&esp;&esp;“真的？”

&esp;&esp;“当然……也因为……”豫王侧身南望，“身后的这片江山，这个国家中的亿万生民，是朱家的责任所在。

&esp;&esp;“皇兄被这份责任捆绑在御座上许多年，如今算是解脱了，轮到他的儿子继续来挑重担。

&esp;&esp;“而我，我挑不了、也不想挑。但至少我可以斩去一切来犯之敌，好叫朱贺霖那个生瓜蛋子把这副重担挑得更稳当些。”

&esp;&esp;苏晏心绪万千地“嗳”了一声：“王爷比我们我带你去骑马

&esp;&esp;边堡内灯火通明。豫王下令犒赏靖北军，空地中央便支起许多口大铁锅，烹牛宰羊，消耗了不少圈养的牲畜。

&esp;&esp;军中不能私下饮酒，犒宴除外。一坛坛自酿酒很快被扫空，将士们便以雪水煎茶代酒，不少人还加了牛羊奶煮成奶茶，搭配烤肉、炖肉，一样吃得心满意足。

&esp;&esp;大堂的厅中另开了一桌筵席。

&esp;&esp;靖北将军当之无愧地坐在主位，把苏监军也拉到身边入座，荆红侍卫紧挨着自家大人，剩下的座位就分配给了军中的高级将领们。

&esp;&esp;本来副监军黎公公也该列席的，可他自从一觉醒来发现满是驻兵的边堡成了座鬼城，油然而生被遗弃的恐慌，碍于身边只有几个随从，想走又不敢走，提心吊胆待了好几天，终于等来了回师的靖北军。心情乍然松弛之下感染风寒病倒了，自然出不得席。

&esp;&esp;靖北军的将领们本就看不起阉人，这下更是嘲薄：太监果然没有一个顶用的，还不如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呢。

&esp;&esp;苏监军虽是书生模样，在将领们看来却与众不同——他敢上战场，带着侍卫亲自杀敌，还敢与将军共乘一骑追击敌酋，是个不输给军中勇士的好汉，值得敬佩。

&esp;&esp;这股敬佩之情化作杯中物，络绎不绝地向监军大人灌去。

&esp;&esp;苏晏喝了第一个人敬的，就不能不给第二个面子，最后将领们排着队敬他。

&esp;&esp;虽说自酿米酒没经过蒸馏，酒精度低，但喝多了也会熏熏然，苏晏自觉喝出了五六成醉意，连连摆手。荆红追提出代喝，被将士们一通起哄，说酒不能代喝，跟老婆不能代睡一个道理。

&esp;&esp;荆红追目露寒光。苏晏握住他的手，附耳小声调侃：“我老婆你可以睡——这些天你不就是跟自个儿睡的？”把贴身侍卫弄了个大红脸。

&esp;&esp;豫王笑眯眯地骂过手下言语粗俗，对苏晏抱了抱拳：“军中都是些浑人，说话没规矩，监军大人莫要与他们计较。”

&esp;&esp;苏晏打了个哈哈，却见那个叫微生武的亲军头目赤膊上来，后背捆着荆条，往他面前一站，推金山倒玉柱纳头便拜，当即起身去扶：“哎呀，将卫长大人这是做什么，大冷的天当心受寒，快把衣服穿上。”

&esp;&esp;微生武涨红了脸，大声道：“卑职轻率鲁莽，险些害了监军大人的性命。如今自知罪过，大人是打是杀，卑职绝无二话。”

&esp;&esp;这一出负荆请罪，经典剧目啊，某人似乎也干过？苏晏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自家侍卫。后者假装没看懂这个眼神，一脸正直凛然地解下佩剑，放在苏晏手边的桌面。

&esp;&esp;不看僧面看佛面，苏晏怎么可能真的拔剑杀了靖北将军的亲卫长，甚至不能惩罚得太严厉，以免将士们心生不满，与他这个监军刚刚融洽起来的关系又要疏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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